十点钟,她还在他怀里。
寸心早就醒了,忍着四肢的酸痛,却一点也不愿意挪动。她太了解杨戬,一旦离了这个房间,他便又是那个沉静温和,被理智牢牢缚住的男人。彼时狂野到接近愤怒的杨戬,被思念和不安折磨得发疯的杨戬,永远被关在他心底的水牢,不肯稍纵。
她越想越烦躁,胸腔里像是藏着一只躁动难耐的小兽,拼命的用尖利的爪子撕扯着寸心的心肝,逼得她汗毛直竖,连呼吸都不顺,只想扯过杨戬的脖颈,狠狠的咬住,哪怕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也好,至少在那一瞬间,于这个男人身上烙下属于她的痕迹。
“醒了?”暗哑低沉的男声在耳边轻轻问道,随之而来的,是饶有耐性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捏。
“沙森问,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下楼?”罪魁祸首一脸无辜的靠在门框上看她洗漱,精神焕发,完全不像是整个早上操劳过度的样子。
“我们……不能下楼,还不是因为你。”寸心反驳,尾音却被卡在舌根,带着羞怯的恼意。杨戬笑开,不知羞耻的凑过来,在她柔嫩的唇上偷了个吻,温润的眼中似乎装满了一整个春天:“乖,先下楼吃点东西,晚点比赛结束,我们谈谈。”
谈谈?寸心满心的柔情霎时间冻住。此刻要谈,无非是犁清过去几个月的恩恩怨怨——高家的医院,九霄的邀约,在机场来不及说明的一切,还有那个好端端却不知为什么和杨戬杠上的,谭某某。
她不是怕。纵使寸心的智商不够杨戬那样超常,也看得出那人对她一往情深,若非有不得已处,绝不会悍然背弃他们多年的情分。但寸心再清楚不过,他们之间的症结根本就不在事实本身,若能冷静的将一切摊开,心平气和的交换意见,寸心和杨戬过去所有的争吵都将变得不值一提。
可问题是,他们能么?
每一次,总是有不相干的杂音掺入其中,不是她提起了常娥,就是他说到了三妹,七扯八扭横弯竖拐,将狂奔的马车导入了深不可知的窄巷,又在盲目中撞上南墙,徒留满地凌乱。
这一次,就会不一样么?
寸心望着兀自毫无察觉,将牙刷挤了牙膏递过来的杨戬,心里是克制不住的忐忑。男人总以为床笫之欢是解决一切矛盾的灵丹妙药,却唯独不能体察女人那一点点微妙的的执着,萦绕在心间,久久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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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杨二,你下午的长杆个人赛还能上么?朱天蓬吸溜完最后一根面条,含混问道。
“他不上,你上?”孙齐天从吧台后面蹦出来,抬手就拧了他耳朵一把。
朱天蓬吃痛,缩着脖子一脸不豫,却不敢反抗,只嘟囔道:“我这不是关心他嘛!昨天回来的时候,是你跟我说杨二左臂和肩膀都有伤,要休息一下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杨戬下意识的摸了摸手臂,眼神却落在寸心身上:“长杆赛用不到两只手持枪,我右手还行。”
“你最好行!”沙森端过来一杯水,推到杨戬面前,“我昨天去看了长杆赛的奖品,是一柄仿亨利二世御用的钉头锤,鎏金花纹复原相当完美,要是能拿回镇抚司,挂在你们大厅墙上,想必非常拉风。”
“亨利二世!”寸心惊呼,“你是说,那柄15世纪由意大利工匠制造的,跟亨利著名的龙头马盔一套的战锤!”
“对!”沙森点头,“上面还镌刻着迦太基名将汉尼拔在坎尼会战中大败罗马人的故事,并有一句话:”
“此物光华灿烂,亦可护人周全。”寸心低声念了一声。这诗句来自罗马著名诗人维吉尔的名篇《埃涅阿斯纪》,与精致美丽的兵器相得益彰,此刻念出,却更像是在形容她挚爱的那个男人,丰神俊朗而令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