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眉棱骨一动，眼尾扫向王婉妗，她却也正看过来，二人目光一碰即刻分开，却听王婉妗笑道：“这都是你病中多心，其实哪儿有人这么想？”
“不敢说罢了，未必不敢想！”张百忍说着，大约是动了真气，咳了两声方道，“我还没死，一个二个就忙着扯旗放炮了，要是我真有个三长两短，整副家当怕不要都叫他们卖个精光！”
杨戬至此才松了口气，知道他是不满李靖擅自同泰华合作，却又不便点破，只做茫然无觉，听那边王婉妗嗔道：“李靖也是的，才上位几天，就敢自把自为，要是再多干个三五年，眼里还能有谁？”
张百忍不接这话，却转头望着杨戬：“那个姓谭的后生，听说和你不睦？”
杨戬心中一凛，忙在座中欠身笑道：“在英国的时候见过几次，赛场上拼个输赢，下来相逢一笑——认得罢了，并无恩怨。”
“没有恩怨就好。”张百忍已经带了吩咐的口吻，“他是马灵耀去职之前推荐给我的，原说见见，不成想我这身体不争气，拖到如今，倒让李靖捡了个先。”
杨戬听着话意，似乎张百忍只是对李靖不满，却对谭希衡欣赏有加，当下便留了心：“李总裁也是代表九霄签约，之后您若想见，随时约个时间就是了。”
“李靖规行矩步，只会把条款限制得铁板一样，教人家以为我们九霄都是些泥古不化的老顽固。马灵耀虽然能力不足，眼光却还是有的——他说像谭希衡这样的新锐，泰华的小庙拘不住他，迟早要寻个更大的平台来舒展才华，若能想个法子留到九霄，我们便算往后又多迈了一步。”
张百忍一气说完，略有些气喘，杨戬才要去倒水，却被他按住：“我老了，从前的许多事，纵然后悔，也没有多少时间去弥补了。你们虽年轻，资质却是难得的，用心做去，今后指望你的事情多着呢！”
他面上满是希冀，看得杨戬心底泛起一阵寒意。张百忍一生杀伐决断，带领九霄闯过多少难关，绝不是区区一场心梗就能让他意气消融的，这会儿眼含期许说出这些话来，到底有几分真假，谁也摸不清楚。
这人既然能断然抛开情深义笃的青梅竹马，坦然迎娶对他助力更大的王婉妗，本身就说明张百忍根本将情义视为粪土，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为了他自己和九霄开路，根本不能用寻常家里骨肉亲情来衡量。他一头默认王婉妗引入杨戬，另一头却对李靖安插自己势力的行为听之任之，摆明了是要坐山观虎斗，看着杨戬和别人互相厮杀，哪个留到最后，哪个才能成为他属意的继承人。
杨戬想着，方才隐约升起的温馨感觉早已消退得干干净净，唇边却依旧是谦恭的笑意：“舅舅说的是，我们勉力去做，但有不周到的地方，还望您多加指点提调。”
“你们哪，就顾着说话，汤都放凉了。”王婉妗笑眯眯劝道，“一边吃一边说，既是自家人，就不要见外，晚了住一宿都使得，何必急在一时？”
这顿饭吃得三人各自心怀鬼胎，杨戬又陪着张百忍喝过几道茶，方才辞了出来，待到坐上越野车，已经是汗透重衣。他才要发动车子，只见王婉妗从里头踱了出来，徐徐走到车边笑道：“你这车也有年头了吧？”
“还行，刚回国的时候买的。”
“换一辆吧。”
“夫人……”
“叫我舅母。”王婉妗瞪了他一眼，“你好歹也是集团高管，每天跟毛头小伙子一样，开个越野车上班怎么得了？今天晚了，明儿你来，叫老田带你到车库去，看上哪辆你开走就是。”
“舅母，不必如此麻烦。”杨戬说着就要下车，“我开惯了这辆，乍然换成更豪华的，看起来也扎眼。”
“就是要给他们看！”王婉妗的话音不容置疑，“你是百忍的外甥，开舅舅一辆车怎么了？再说，敖家那丫头也是自幼养尊处优的，你就不怕她嫌弃？”
杨戬没再推辞。他心知这是王婉妗代张百忍表示对自己加入九霄的认可，但却隐隐期待着寸心的反应。
“我的杨大总监，你没告诉你那好舅母，在美国时我们开过更烂的车？”
果不其然，寸心用毫无形象的大笑回击了过来，她玉葱般的指尖点着杨戬的胸口：“我要是挑剔这些，一开始就把你三振出局了！”
“晚饭没吃好，我饿了。”杨戬笑着捉住她，低头吻了上去。
“这就饿了？”寸心诧异道，“张家敢情吃的都是鸟食？”
“单刀赴会，怎么敢大快朵颐？”
明明是烦人的掉书袋，被他念得黏似糯米，直如撒娇一般，寸心心头一软，捏了捏杨戬刚刚剃过而格外柔软的脸颊：“等着，我去下碗面给你。”
她摸进厨房，开门的一刹那，却好像忽然想起什么，迟疑着转过身来，嗫嚅了半晌才道：“我今天陪老妈去医院复查，见到了三妹。”
“三妹？”杨戬挑眉，“她病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期待三妹搞事的小盆友，让我看到你们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