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说,只是软骨错位而已。”寸心低着头，自顾自说道，“既然接上了,很快就会好的。”
杨戬不答话,只默默开着车。天色渐晚，三个人都早已饥肠辘辘，却没有人喊饿,还是寸心忍不住说道：“找个地方随便吃点东西吧，就算你我受得住，三妹怎么撑得了？”
杨戬却依旧不出声，车里的气氛诡异而沉闷，还是杨婵小心翼翼在后座道：““我没事的。一会到我家，煮点东西咱们一起吃也可以的。”
“打电话给刘彦昌，叫他回来煮给你吃。”
杨戬的语气很重,吓得杨婵一缩头,伸手捅了捅副驾驶座位上的寸心。寸心会意,连忙扯扯杨戬的袖子：“你忘了,刘彦昌在公司加班，所以我才陪三妹去产检的嘛。”
“他自己的老婆，叫他自己去陪！”
寸心不想杨戬连自己的面子都不给，不禁也动了气,当着杨婵却不好意思跟他对吵,压了压火气，顺手一指街边：“就在这里停车,前面有家饭馆味道不错，我带你们去吃。”
杨戬的腮骨不易察觉的动了一下，就在寸心以为他要开过这个街口的时候,车子停下了，杨戬下车，替寸心开了车门，又绕到后头，把妹妹搀了出来。
杨婵到底是饿了，一碗面吃得狼吞虎咽。寸心却因右手脱臼使不得筷子，只好叫了一份炒饭，用左手将就着慢慢应付。杨戬却似乎毫无胃口，心事重重的挑了几口，便向后一靠，盯着窗外发呆。
不一时杨婵起身去了洗手间，寸心瞧着左近无人，这才小声劝道：“你也是的，跟三妹发什么脾气？气坏了她，最后你还不要担惊受怕？”
杨戬无声的透了一口气，并不打算开口。
寸心胸中“腾”的烧起一把火，想也不想脱口道：“你还有理了？开始嫌刘彦昌没本事，现在人家发愤图强，你又怪他对三妹照顾不周，敢情什么道理都是你说的，还让人怎么跟你相处？”
“为什么会把车开进草丛里？”
“我……”寸心本来理直气壮，不想杨戬问的竟是这句，登时没了底气，嗫嚅了片刻方道，“路上有残雪，我没看清，所以滑到旁边草地去了。”
“为什么会走神？”
“也不算……走神吧？”寸心垂眸，心里却漏了一拍，那件事她始终没有告诉杨戬，又怎么好跟他说，自己是因为听见广播里试管婴儿的广告，所以一时不察，差点撞上了隔离墩。
杨戬近来忙得见不到人影，全然不知寸心已经几夜没有好睡。她试过无数方法，抱着枕头，开着夜灯，连杨戬的外套都拿到床上试过，却怎样都合不上眼。今天去杨婵家里，正巧看见她在整理邮寄过来的婴儿用品，不知为何心里一酸，几乎当场落下泪来。
如果杨戬知道她受孕的几率极低，不晓得会怎么说。
他一定会安慰寸心，说什么“一起努力不要担心”，可孩子是光努力就能要得到的么？寸心在产科门外百无聊赖的等着杨婵，不留神听到两个护士窃窃私语，一句一句都是说不出的惋惜。
“刚才那个女的，做了好几次试管了吧？”
“就是，前几回还都是全家陪着来的，到最后就只剩她自己还在坚持了。”
“啧啧，人心难测啊。开始的时候都觉得自己一定能行，结果移植一个失败一个，就算勉强陪着来了，婆婆和老公的脸色也都不会多好看。”
“有什么办法呢？年纪越大，母体的健康程度越差，她这个岁数啊，能怀上才是奇迹！”
寸心想着，两只素白的小手不知不觉绞到一起，连疼痛都感觉不到，忽然被杨戬一把拍掉了左手，这才想起可怜的右腕，立刻倒抽一口冷气。
“你还知道疼？”杨戬皱眉，扯过她的腕子揉着，又看了看洗手间的方向，低声问道，“医生给你做复位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病历。”
“什么？”寸心下意识的惊呼，惹得周围的食客都朝这边望过来，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她的心跳重若擂鼓，不知所措的对上杨戬的双眸，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领会错了他的意思。
“我说，我看到了妇科医生给你的诊断。”杨戬的口气平静如初，像是在询问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寸心从未像此刻这般盼望杨婵马上回来，好让她不必一个人面对杨戬的诘责，可那人目光灼灼盯着自己，却又让她有种遁无可遁的无力感。
“我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跟你说。”她心中惴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想让杨戬看出分毫，“我已经买了书在读，而且也按时服药，应该……”
“这不是重点。”杨戬一口截断她，“我是在问，为什么你的健康状况出了问题，却不第一时间就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