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三妹早已换了一身素服，虽不戴孝，却从头到脚并无一点喜色，通红的眼眶和鼻尖都暗示着她的悲戚，面上却一丝泪痕皆无。
她是个顺从惯了的女人，自小温柔可爱，从不违拗父母兄长的意思，平生唯一一一次执着，便是和刘彦昌交往，可婚姻的甜蜜却只持续了短暂的一霎，随之而来的却是无尽的磨难和痛苦。
“彦昌明天就会火化。”杨婵呐呐道，“我等他的骨灰出来，就带着他和沉香去美国。”
她干枯的眼神像是失了色的花朵，一双白得几乎透明的小手搓弄着杨戬身边的被单，只有这时，杨戬才能看出她心底的挣扎和隐忍。
“三妹，二哥对不住你。”
“不说这些。”杨婵摇摇头，并不去看杨戬的歉意，“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嫂子告诉我的时候我就想过，如果彦昌一开始不犯错，也许今天我们一家三口还在一起，根本不会有这样的结局。”
她并不怨恨哥哥，这让杨戬更觉亏欠，若不是他利用刘彦昌的悔恨，送他去当卧底，那么至少沉香今天还是个父母双全的孩子。
“三妹……”
“这都是命。”杨婵抬眼望着窗外，目光穿过午后的阳光，落在花园里的垂柳上。春意盎然，柳树枝上绽出了嫩黄色的细芽，灿烂的桃花开满田野，像是一张张雀跃的笑脸，满怀欣喜的期待着未来。
可杨婵的未来，却从此没有了颜色。
“二哥你知道么？彦昌其实一开始就跟我说了舅母的意思。”
“你是说……”杨戬怔住，他不想刘彦昌竟如此坦白，亦未曾料到妹妹会在得知这事之后，仍旧选择跟刘彦昌结婚。
“彦昌说，他当时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本来打算应付一下差事就好，没想到第一面就舍不得放弃了。”
杨婵的声音悠远而缥缈，像是在回忆一件很久之前的往事：“他琢磨了好几天，终于决定向我坦白，如果我因此而拒绝了他，那他也算问心无愧。彦昌还提醒我，无论如何都要小心王婉妗，说她对我可能另有企图，就算没有了刘彦昌，也会有张彦昌和王彦昌……”
她说着说着，声线已经开始发颤：“可是现在彦昌真的没有了，我又要到哪里去再寻一个他呢？”
杨婵死死抿着嘴唇，抽泣了片刻才停住，从包里拿出一张表格第给杨戬：“昨天，保险公司上门联系我，说彦昌在一个月前投保了一份价值400万的人寿险，受益人是我……原来他早就担心自己有去无回，所以，所以才……”
她再也说不下去，一俯身趴在杨戬床边放声大哭，瘦弱的肩膀起起伏伏，看得杨戬心如刀割，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能默默握紧了妹妹的手。
“妈妈！”刘沉香摇摇晃晃出现在门口。他穿了一身鹅黄色的绒衣，乍一看去仿佛一只矮墩墩的小黄鸭，看见母亲难过，忙摆着小短腿扑到她怀里，馒头似的小手慌忙擦着杨婵面上的水迹，“宝宝呼呼，妈妈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