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清楚杨戬的腰还能不能治好。”孙齐天深吸一口气,“老大送他走的时候,他是坐着轮椅的。”
果不其然。
寸心的手臂无力的垂下——杨戬从一开始就预料到自己的伤势可能会继续恶化,所以才早早筹划了这一切,何况以他的精明周到,要想藏起来不见人,就算是沙森也未必能找到他的踪迹。
泪眼模糊中,寸心想起杨戬那天在医院念过的两句戏文,她因无所事事,专门去网上查了全本《桃花扇》来看。那戏文读来满口余香,剧情却令人彻夜难眠,侯方域和李香君两情缱绻聚少离多,跌跌撞撞临到终局,竟一个出家一个学道,自此再未相见。
“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残山旧梦,悲声到老。”杨戬那天想起的其实是这两句,却只念出了前面的“金陵莺”和“秦淮花”,他强忍着伤痛履行了自己最后的责任,却预备用余下的一生去独自承受孤独和凄冷。
“寸心,杨二不愿意拖累我们,这是他的好意。”孙齐天难得温柔的安慰什么人,因而听上去颇为别扭,“我昨天咨询过主治医生,他说杨二除了不能行走之外,好生调养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杨二既然能事先计划好你和杨婵的事情,那也必定能把自己的退路都谋划好,这你尽管放心……”
“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寸心打断他,哽咽着说道,“他习惯安排别人的生活,自然也不会亏待自己,只是杨戬从来没想过,那些被他安排的人,愿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局?”
“小寸……”
“他以为这样是对我和杨婵好,其实他错得离谱!”寸心霍然起身,将桌上的文件一把扫落在地,竹碟并里头的白果散落得满处都是,却不足以宣泄她内心汹涌的愤懑,“如果他要对我好,那当初就不该放我走!既然寻着我回来,忽然说声走,他就扔下我去了,杨戬他当我是什么?”
“我是个人,活生生有感情的人!”寸心哭得声嘶力竭,“我们一起经历多少困难艰险,他为我做了那么多,现在他自己有事,我却只能留在原地,连看一眼他都做不到……杨戬,你没有心,你根本从来都不明白我要的是什么……”
她呜咽着蹲下来,坐在一地狼藉的纸张中,慢慢蜷缩起身体,将头颅埋在手臂间,不再出声,只双肩一抖一抖的,想必是还在抽泣。
“姑娘,姑娘?”方才那女人拾起被寸心丢在一边的手机递过来,“那边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