淞城冰场并没什么大的比赛,观众席是给运动员家长、前来观摩的年轻运动员或者上面下来的领导布置的,所以离冰场很近。路西滑过去,邓畅走过来,两个人就挨得挺近了。
其他运动员在自己练自己的,教练的目光也没在路西身上,这个角落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两个在那时候虽然只差了一岁,但看起来有三四岁的年龄差距。
路西那会儿大眼睛高鼻梁,一笑露出满口小白牙,非常标致,唯独脸型还是很可爱的小包子脸,是鹤城知名小奶包,谁看见都想来揉他一把。
小奶包就顶着这么一张脸,在穿着冰刀还踩在比地平线高的冰面上这一前提下,平视着邓畅:“什么事?”
邓畅看了看他,神色淡淡的,某一个瞬间路西觉得自己要被嘲讽了。
不过随后邓畅就开了尊口,“你起跳的动作和轴其实都还好,你心态有问题。”
“起跳的时候就想着要摔了,这正常吗?”
路西愣了愣。九岁多一点的年纪还不足以让他考虑这个问题。
“如果不是为了落冰就没必要起跳了。”邓畅说,“明白吗?”
路西其实不太明白。
但鼓着脸点了点头。
邓畅连嗯都没再嗯一声,只是动作很轻地点了下头,又坐回了他的观众席上,很奇怪,他明明是淞城冰场的天之骄子,那几步却走得有点疲惫的感觉。
路西当时没多想,又去跳了一次,起跳的时候他明白邓畅的意思了。
花滑选手最先掌握的是如何无痛地摔倒,如果他是为了「无痛摔倒」去练习的话,在起跳的一瞬间就会胆怯,会迎合自己落地的动作。
进而,力度、高度、转速、重心、空中姿态……全部都会不足。
为了落冰跳跃就不一样了。
路西尽量让自己克服防范的本能,又跳了一次。
这一个跟头摔得他半边屁股都麻了,但是他足周了,是落地的时候双脚绊在冰上才摔下去。
又跳了一次。
这一次踉踉跄跄地落在冰上,单手扶冰。
但落下来了。
落冰的一瞬间路西又惊又喜,他甚至没管教练,第一时间望向远处的邓畅。
那个被他说过「比我弱」,从来都冷着张脸,应该是对他很不爽的邓畅还坐在观众席那个位置。
胳膊肘搭在膝盖上,脖颈到肩背勾勒出笔挺优雅的曲线,嘴里叼着根草茎,望着他这边,脸上挂着一副因为闲得没事所以在这看会热闹的冷淡表情,微微扬了扬嘴角。
——
那之后很多年路西都不太确定自己看到的邓畅那个笑容是不是真的,因为除了那天下午之外邓畅对他从来都不苟言笑,不,应该说爱答不理。
直到现在听邓畅亲口说出这句「真心地为你高兴」,现实和记忆才严丝合缝地「咔嚓」并在一起。
路西看着邓畅,心里涌起一阵填满整个胸膛的热流,可以说是感动,又似乎不只是感动,复杂的情绪随着血液缓缓地流淌过四肢,卡了一会儿壳才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邓畅眼皮也没抬:“可能因为你有时候呆呆的,让人比较想保护吧。”
路西:“……”
一点也让人高兴不起来呢。
“对了。”邓畅镇定自若地转了话题,“教练说今天比赛比完,带咱们去买舞会用的礼服,按照我对教练审美的了解,你还是趁现在没事,赶紧想好自己想要什么款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