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没有忘记此番宋雁西和自己来,最主要的目的是什么。
也介于当初宋雁西舅舅陆家给人暗地里摆了恶毒法阵,于是便小心翼翼地问着宋雁西:“我家,这院子里,没什么吧?”
“暂时没发现,不过……”宋雁西觉得自己可能现在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家族兴旺。
人丁兴旺,家族薪火旺盛,这一边的小法阵,真是不能将其奈何,压根不能动其根本。
可萧渝澜听得她说这不过俩字,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着宋雁西,“不过怎么了?”
宋雁西见他眉宇间的紧张,莞尔一笑,“没什么,只是如今晓得了,家族人丁旺盛,也是有一定好处的,你家人口颇多且又十分和睦,实在是难得。”
萧渝澜听得没事,放心了些。但听到宋雁西夸赞自己家,心里还是忍不住高兴,“我妈性格很好,家里几十个兄弟姐妹她都一致对待。”
说到这里,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露出一个苦笑来,“其实我早前的时候,很是替我妈不值得的,嫁了我父亲,替他操持这么大的一个家里,里里外外上百号人,还要靠着她来养着,我父亲除了给她一个正室太太该有的体面,其实什么都没有。”
咋一听,似乎还真是不值得,所以宋雁西很好奇,“那你母亲,怎么就心甘情愿了?”莫非萧渝澜的父亲身上,还有什么魅力不是?
“不甘心又如何?她说人世间,不可能样样的好都叫她遇到,只得一样已经是十分幸运,不该再去多强求的。”
所以想萧渝澜想来也是,在母亲那样的封建时代,外祖父就只有她一个女儿,从未想要生儿子继承家业,也不曾考虑过过继祖宗的男孩子,最后真的将这富可敌国的家业都给了母亲。
“你母亲的想法,倒也是开朗得很。”宋雁西想,这样的心态,也难怪这样一个复杂的家庭,在她的打理之下,竟然和睦融洽。
只听萧渝澜继续说道:“我父亲除了多情一点,其实没有什么不好,他们这一辈人,或多或少都是有妻妾的,一夫一妻只不过是喊些空口号罢了。所以我妈说,她也算运气好,我父亲最起码没有想过贪图她的家业,大家对她也都一直十分尊敬,至于家里这些花销,她看更愿意拿出来,只说反正那么多钱,外面那不相干的人都舍得给捐,家里人就更该用了。”
宋雁西想着,这后面的话倒是实在,外面那不曾谋面的人,都愿意给人,何况是家里的人呢?
这样想,的确是很宽自己的心,哪里能生出什么不愉快来?
何况她又不插手萧总理娶姨太太,对她们大方,孩子又都一样抚养,下面的姨太太和别的儿女,不尊敬她才怪呢。
毕竟这人心都是肉长的,便是块石头整日搂在怀里,都是能焐热的,更不要说是一颗血肉组成的心脏了。
于是对于萧渝澜的母亲,不免是有些敬仰起来。
只因她这开阔的心态。
而两人说话间,很快也走到了萧家人居住的院落外面。
“你们家的人,一向都起得这样早的么?”宋雁西看着前面那辉煌的灯火,忍不住纳闷,现在六点钟还没到呢。
可是这萧家内院里,竟然有种万家灯火的感觉,好不热闹。
尤其是里面传来的声音,感觉就好像是要设宴招待什么人一般,来来往往的,好像都是脚步声。
但萧渝澜也是一脸的纳闷,一面加快脚步,朝着里面大门走去。
然而他们三人还没到门口,就听得里面传来一个女人明亮的声音,“哎哟,我说李家的叔叔,你快把门口打开啊,拿把伞出去接渝澜他们。”
萧渝澜一听,顿时高兴道:“是我五妈的声音。”
几乎是他话音落下,大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一个戴着礼帽穿着长袍的管家就撑着伞出来了,见到雨帘中路灯下的萧渝澜,又惊又喜,“少爷!”
随即转身朝大门里高兴地喊了一句:“小少爷回来了。”
萧渝澜只觉得怪异,家里这个时候热闹就罢了,为什么大家都这样热情?以往自己回来,他们可没这般如火的热情呢!
于是很不安地看了宋雁西一样,“好像有点奇怪,我平日回家不是这样子的。”
“哪样的?”宋雁西也觉得好像有些热情了,她这空着手来。
偏萧家的人又有点多,这没点家底的进门来摆放,怕是要破产。
而就这功夫,那李管家已经看到了萧渝澜伞下的宋雁西,和那个所谓的孩子。
不免是愣住了,这孩子是不是大了些?
不是说小少爷骗了人家的姑娘,孩子都生了,便带着人偷偷私奔回来了吧?可是这孩子,得bā • jiǔ岁的样子吧?
“李叔,家里怎么了?”萧渝澜他们这个时候已经走到了屋檐下,他将伞收起来,一面问道。
李叔暗地里不着痕迹地将宋雁西偷偷打量了一眼,倒是很漂亮的一位小姐,气质也很不错的,看着年纪也不小,那她旁边这个小女孩,应该是妹妹什么的吧?
于是就趁机问道:“这两位小姐是?”
萧渝澜连忙高兴地介绍,看朝宋雁西时,犹豫了一下,想着肯定不能说这是自己见过最厉害的玄门中人,于是便改口道:“这是我一位最为要好的朋友,宋小姐。”
然后指了指小塔,“她是小塔,一个小妹妹。”
“您二位好,快请进。”李叔热情地抬手邀请宋雁西她们快进门,脑子里则想着:最为要好的朋友?四舍五入,岂不就是未来媳妇了?果然这话没说错,真看不出来,小少爷真将别人家的姑娘给骗回来了。
而进了大门的萧渝澜三人,立即被五太太南云屏带着一群儿女少爷小姐们围了上来,几乎全都盯着宋雁西瞧,“渝澜,还不给大家介绍,这位是?”
萧渝澜看着黑压压的这么多人,自己都吓呆了,他好几次回家来,除了吃晚饭那会儿,哪里能把家里的人都遇齐全了?
可这会儿一眼看去,几乎大半个家里的人都来了,莫说是他自己有被吓到,更不要说宋雁西和小塔了。
因此有些担心地挡到宋雁西和小塔面前:“五妈,你们可饶了我吧,我们这连夜从上海赶火车来的,路上又遇着下雨,求你们行行好,先叫我们去休息收拾一下,可好?”
众人也不是真要为难他,本就是听说了那传言,跑来瞧个稀奇罢了,就好奇是什么样的姑娘家,能让他们家的小祖宗给领着回来,还带了孩子。
如今看着小塔的年纪,都能瞧出来是宋雁西的妹妹。
虽然说与传言有些误差,但好像也不大,反正这位宋小姐是真的漂亮又年轻,这自来又最不懂事的渝澜能想顾着她,就叫人忍不住往那方面想了。
五太太便挥手让身后的人都散了,“大家都忙去,该睡觉该干活的,都散了,别这里吓着客人了。”然后拿手绢捂着笑得裂开的唇角道:“你们要去休息,我自然是不敢多拦着的,只是太太和总理,听说你带人家小姐来了家里,都起来了,这会儿在厅里等着,你若是真没有那样累,还是去瞧一瞧。”
萧渝澜这个时候已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只怕前面门外打电话通知家里,说错了什么话,叫他们给误会了。
所以有些不敢去看宋雁西,更不敢带着她去见自己的父亲母亲,一时就有些为难,不好直接应了,也不好说不去。
宋雁西倒是瞧了出来,虽是晓得弄了个乌龙,但想着不管怎么说,都是朋友,去见一见人家父母,就是最基本的礼仪,便朝发愁的萧渝澜道:“走吧,莫要让伯父伯母久等了。”
听到宋雁西的话,萧渝澜心中又惊又喜,但最多的还是歉意,“好。”
五太太很是会察言观色的,见到两人间微妙的表情,当即便得了结论,这位小姐多半就是家里未来的小媳妇儿了,瞧瞧他们家这小混世魔王,居然在她的面前,这样乖巧得不像话,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她是难以想象的,往日这个叫家里最为头疼的纨绔,怎么还能这样听一个女人的话。
于是笑吟吟地走在前面领着他们去,一面还频频偷瞄宋雁西。
这一段路不算太远,只是奈何这路上藏着的眼睛太多了,就这么一条短短的路上,假装扫地的,就十来个,其中好几个还是他的姐姐们。
更不要说那擦柱子的,假意修灯线的哥哥们。
反正此刻的萧渝澜是很不得挖个坑把脑壳给埋进去的。
偏他的这些兄弟姐妹们,即便是同父异母的,但总归是有些血缘关系的,宋雁西只消随意看一眼,就能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虽然知道对方都是借故偷偷看自己,但见到萧渝澜那样窘迫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打趣起来,“想不到你家的兄弟姐妹们,不单是起得这样早,还这样勤快,我本以为总理家的小姐少爷们,这个时候应该躺在一米八的大床上,等着佣人们的伺候呢!”
萧渝澜哪里还听不出她这话是在取笑自己,只觉得无地自容,耳根子红了个透,口气带着些央求,小声道:“宋小姐,你这个时候,就莫要再取笑我了,我也不知道他们这是怎么了?”
五太太走在前面,扭过头来只见着萧渝澜红着耳根子凑在宋雁西身旁说悄悄话,便露出一脸姨母笑容。
这一段路对于萧渝澜来说,尤为难熬。
好不容易进了厅里,才长长松了一口气,但下一刻看到客厅里整整齐齐坐着的父母之外,还有几位太太,和大哥大姐夫妻他们,不由得又垮下了肩膀。
只觉得面对自己的,是一场未知的审判。
但他明显想多了,厅里这边已经得到了消息,来人是谁,那什么孩子虽不是什么无中生有,可也不过是人家姑娘的妹妹罢了。
不过即便如此,家里对于宋雁西的到来,还是充满了期待。
即便晓得了极有可能是北平报纸上离婚了的那位宋小姐,但这会儿看到了真人,也没有一个不喜欢的。
最先开口的,是萧渝澜的母亲,她笑得很是温柔和善,“宋小姐快请坐,你可比报纸上漂亮太多了。”
宋雁西一愣,原本她还以为萧家不知道自己在北平的事情,所以目光才那样热切的,可是既然知道了,怎么还?心里实在是纳闷,一面正要回萧渝澜母亲的话,那二太太就接过话道:“是呢,那一帮记者不单是喜欢乱写,还乱拍,瞧这好个仙女般的姑娘,竟叫他们拍成了那副样子。”
客厅里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说,萧渝澜和宋雁西明明是主角,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他们俩的身上,但偏偏两人就没得什么说话的机会。
一直到五太太提醒,“渝澜他们是连夜赶火车回来的,火车上哪里能休息得好,还是先叫他们吃些早餐,先好好休息吧。”
宋雁西一行人才从这厅里逃脱出去,吃了早饭,赶紧去休息,才得了一些私人空间。
而萧家这大厅里,仍旧热闹着,萧渝澜的母亲对宋雁西是十分满意的,尤其是看到自家往日顽皮不成事的儿子,今日这样乖巧,“我从前看北平那边来的报纸时,我就觉得这位宋小姐是不错的,新时代的女性,就该这样自强不息才对,我很是喜欢她的。”
这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了,她是一万个同意这门婚事的。
几位姨太太也十分赞成,“是不错,听说也很有学问呢。”家世不错,如果一定要说有些瑕疵的话,就是早前因为那封建婚姻的缘故,嫁到娃娃亲的章家。
反正厅里七嘴八舌,没有一个人不满意这桩婚事的。
只是大家说得兴奋,猛然发现萧总理似乎一句话都没说,只一直蹙着眉头抽烟,不知道在发什么愁?
“总理觉得不好么?”二太太不解,太太也说了,萧家这个样子,哪里还需要什么政治联姻,何况兄弟姐妹那么多,真需要也用不上渝澜这孩子,他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管住他的姑娘,万不能错过的。
哪里晓得总理一脸愁眉苦眼地掐了手里的烟,“他在北平那么久,除了报纸上那些不能作数的花边新闻之外,没有什么实质的消息,他这又跟人跑到上海去,回来一天半天都待不住又跑回去,这不明摆着是他在对人家死缠烂打么?”
“可宋小姐不是跟着渝澜来家里吗?”三太太不解,如果不喜欢渝澜,怎么能来家里见家长呢?
众人也纷纷点头,十分赞成三太太的话。
萧总理不知道该怎么和大家说这位宋小姐,反正他昨晚才收到从上海传来的秘密电报,除了内阁几个人之外,没有人知道那封电报。
就昨天,在上海。
北平明月饭店和上海青帮共同组织的一场拍卖会,拍的就是宋家的一面宋代菱花镜。
参与拍卖的,都是那玄门中人。
不单只是华国的,还有扶桑国的。
然而却是扶桑国的一场阴谋,为了避免再有玄门中人插手战事,所以设下了这么一场计划,企图将玄门中人一网打尽。
但是,他们算漏了宋小姐这位菱花镜的主人。
使得整个局面忽然扭转过来。
被一网打尽的,成了那些扶桑人。
一个不剩下就算了,还全死在了这位宋小姐的手上。
她不但自己全身而退,而且自家跟着她一起去参加了这场拍卖行的傻儿子,毫发未伤。
此事可证明,她能力超群,只怕当初那牛家的事情,和她是有着些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