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船是每走一段,便会靠边停,让岸边的客人随时上来方便,船上的客人也方便离开。
宋雁西和萧渝澜直接就在附近下了船,正巧被救下的那些人也被送到这里。
霍欣欣浑身湿漉漉的,肩上搭着的毯子已经湿透了,但她似乎没有留意到,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嫂子的身上。
“船上总共三十五人,除了三个孩子没救上来,大人们全都上来了。”萧渝澜刚去打听来的。
各家的家属几乎都还没到,有的甚至都还没托人去打电话通知,所以此刻岸边乱糟糟一团,一个个冻得发抖,没把钱袋子丢了的,直接拦了人力车就回家去。
像是霍欣欣这种情急之下为了保命,把钱包丢了的人,此刻只能瑟瑟发抖地蹲在路边。
“我过去看看,霍家的孩子,好像也没上来。”他跟宋雁西说了一声,走过去将毛呢大衣脱下来,递给霍欣欣,“霍小姐家里的电话,方便给我么?”
当时那船只翻进水里之前,一点前兆都没有,就像是忽然就被一只无形大手给翻过来一般,霍欣欣自己也跌入了黑漆漆的水里,拼了命地摘下身上的饰品,然后游了上来,找到了嫂子,却发现两岁的侄儿也没跟着嫂子。
此刻她自己也在崩溃的边缘,冻得唇色发青,不管萧渝澜递来的大衣,还是萧渝澜的问话,都犹如雪中送炭一般。“谢谢你萧先生。”她颤抖着双手接过大衣,裹在旁边那个已经昏迷了的女人身上。
宋雁西也走了过来,“你去打电话,我找人先将她们送到附近的旅馆。”这样冷的天,旁的人都陆陆续续走了,总不能让她们俩就这样在寒风里等着吧?
其实宋雁西也疑惑,能出钱到船上游玩的,都是殷实人家,或多或少是有佣人跟随陪同,再不济,就算是没有上船,也在岸边等候着的。
可是她们这样的身份,居然没带一个人?
不过当下也没顾得上问,她和萧渝澜兵分两路。等着她将人带到附近的旅馆中。
霍欣欣喝了热开水换了干爽的衣裳,她嫂子也醒了过来,只是第一时间便紧紧抓着霍欣欣问:“汤姆呢?”
她的儿子是在国外生的,所以取了一个外国名字。
孩子还在水里,又或许已经被捞尸人捞上来了,等着漫天要价呢!
所以霍欣欣张着嘴,两眼无神地看着她嫂子,没有说话。
霍太太见她不说话,目光疯狂地在房间里搜寻,不要说孩子,就是孩子的衣物也不曾发现,她终于绷不住,捂着脸放声大哭起来。
宋雁西不是很会安慰人,更何况她清楚地知道,那个孩子没有了,还有此刻她也看到了霍欣欣和她嫂子身上蒙着的那一层黑色雾气。
霍家可能要出大事了。
孩子掉进这秦淮河,应该只是开端而已。
“两位请节哀,我去看看人来了没。”她将干净的手绢给霍欣欣递过去,示意她给霍太太擦一擦眼泪,便转身出房间。
正好看到萧渝澜从过道口走来。
“怎么样了?”她忙问。
萧渝澜叹气,“她给的电话打回去,没人接。我又从电话局那边查,但是霍少爷不住在金陵,没有联系电话,出了这样的大事,要不然你拍个电报回上海,问问三表兄,霍少爷的联系方式吧。”
电话当然没人接。
霍欣欣的嫂子才从西南春城来金陵,周英琪的那个舞女情人也刚好到金陵,所以为了和那情人私会方便些,周英琪极力邀请霍盏中的太太带着孩子来家里小住,说正好自己工作忙,她们母子在,也能跟霍欣欣作伴。
霍太太喜欢安静,霍欣欣便辞退了家里多余的佣人,只留了两个老妈子,正好今天她们出来玩,老妈子们便趁机回家了。
周英琪也出去跟那情人私会,家里的电话也就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只能是这样了。”于是换宋雁西去给陆若卿拍电报,正好在外面遇到找来的小塔,见着她就说道:“哪家都没有呢,是不是萧总理漏了哪个?”
又好奇宋雁西他们不是在船上么?怎么跑到旅社来了?幸好自己鼻子灵,不然真傻傻上船去找了。
宋雁西简单说了霍家的事情,让她去旅社找萧渝澜,那边有什么事情小塔小姑娘家,方便照顾着一些。
自己去拍了电报,等回来才晓得自己出去这一趟,霍盏中的太太闹了一回自尽,现在送到医院里去了。
那边他已经找了看护跟霍欣欣一起照顾着,所以让宋雁西不必过去了。
“既然如此,去河边吧。”宋雁西不知道河里是个什么东西,专门拿小孩子,为此还不惜掀翻了这么多船只。
可是这样大的动作,居然没有惊动玄门中人,实在是太奇怪得很。
本来这条街离河边不远,走了七八分钟就到了。
河边仍旧很热闹,来往的行人并没有被河里发生的事故影响到心情。
可能是每天战场上都有成千上万的人在死亡,所以因船只出现意外,死在河里的几个孩子显得不足挂齿。
于来往行人的口里,只得道一声叹息,或是运气不好罢了。
“河里的气息几乎已经没有了,小塔你还能查到么?”宋雁西看着已经归于平静的河面,那东西留下的气息,已经难以追寻。
小塔走到栏杆旁,趴着身子朝河面用力吸了吸鼻子,“能的。”
“那走吧。”宋雁西想,这东西既然是在河里,那应该在河里是有巢穴。
萧渝澜还打算想办法弄船来,可没想到沿着河边走了一段路,小塔忽然停住脚步,朝萧渝澜问:“这边是不是有下水道口?”
萧渝澜点头,“这里的确有个出口,城里南区的积水都会从这里流出来。怎么?那东西往南区去了?”
所以,那东西不住在河里?只是出来觅食而已?
因此,才一直没有被发现栖身之地?
“先去看看。”宋雁西不敢确定,但是正常情况下,应该只会待在河里才对,而不是跑到人口密集之地。
因为距离太远,叫了人力车,差不多十一点左右,才到南区。
这边住的都是有钱人家,新建的西式楼房很多。
“怎么样?”人口太过于密集,会影响到小塔的判断,宋雁西有些担心这样反而打草惊蛇,琢磨着要不要直接拿符出来推算一下?
小塔就忽然加快脚步,朝着一条巷子里跑去。
一下没了身影。
萧渝澜有些担心,“我去看看。”
不过被宋雁西喊住了。
两人等了五分钟不到,小塔回来了,眼里还有些残余的震惊,拉着宋雁西的手,“姐姐,好像是别人养的。”
一旁的萧渝澜听到她的话,抬头朝那一片洋楼望过去,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我父亲的助理,他家好像就住在这里。”小时候自己来过一次。
但不确定他们搬走了没有。
宋雁西看朝他,“你能确定么?”
萧渝澜摇着头,心里忽然有些害怕起来,“我,我不知道。”
这时候路上虽然行人已经稀少了,但不代表没有人,宋雁西见萧渝澜不说话了,走到街上拦住一位行人打听。
很快就得了结果,萧总理的身边的王助理,家里就住在这里,从前只是小小一片,这几年来他家发迹了,将周边的房屋都买了回去,重新修建圈墙。
那路人指着一大片的洋楼,“都是他们家呢。”一面还感慨,“听说家里也没几个人,不知道建这么多房子作什么?”
外头无家可归的那么多,这里王助理家华丽的空房子却无人居住,实在是讽刺。
宋雁西谢过路人,朝街边屋檐下的萧渝澜走了过来,“你听到了吧?”她现在甚至想,可能萧家的阵法,这位王助理才是罪魁祸首。
毕竟萧总理给的那些政见不合的人,家里都干干净净的。
倒是这位王助理,养这种吃小孩精气神的邪物。
也难怪河面一而再再而三有船只忽然翻进河里,居然一直没有引起重视,也没有让玄门中人察觉。
如今跟着王助理扯上关系,倒是很好解释了。
但萧渝澜有些不愿意相信,哪怕刚刚从路人口中清楚地听到,那一片楼房,都是王助理家建的。
可他所认识的王助理,是个和蔼又正直的人,小时候他还教过自己,长大后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就这样一个人,他怎么会?
所以他不信,“也许,他有朋友借住在他家里。”
小塔觉得真磨蹭,“我再去看看,可以的话我直接打洞把那东西拽过来。”
但被宋雁西一把抓住了,“刚你肯定没往里面去吧?”这些洋楼的排列,好像有点东西。
而此时此刻就离他们不过五百米距离的王家大院里,在萧渝澜心中又正直又和蔼的王助理,已经将头上清秀的假发摘下来了。
戴着厚厚的镜片往面前这巨大的玻璃边鱼缸里弯腰看去。
鱼缸深不见底,下连着附近的排水口。
所以鱼缸里的水有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臭味道,但是他的宝贝很喜欢。
不过为了以防这异臭味被四下的邻居所发现,所以他这些年陆续将附近的房屋都买下来,盖了两三层高的洋楼。
一幢幢洋楼将王家老屋围在正中央,不但是挡住了这腥臭味,也像是一道天然的高墙一样,保护着王家的老宅子。
更何况当初得了高人指点,这些洋楼建造的位置,也不是随便决定的。
“宝贝,快出来让爸爸看看,今天有没有吃饱?”王助理往水里盯了半天,仍旧不见影子,有些着急起来了。
难道还没回来么?当初可说好的,不能多吃,不然就算是自己,也压不住这舆论的。
正当时,鱼缸里的水忽然剧烈翻滚起来,就好像是被大火煮沸腾的热水一般,不断有气泡往外冒。
只是出来的不蒸汽,而是腥臭味。
偏王助理不单不嫌弃,只将毛巾擦了擦溅在脸上的臭水一下,就赶紧朝鱼缸便凑过去,“宝贝?”
忽然,一个井口大小的ru白色东西从里面缓缓冒出来,有些像是和尚光滑的脑袋,但却有一张婴儿一般的面孔。
但脖子下面却是没有身体和手脚,而是长着出十几条长满吸盘的触手,每一条粗略一看,少说也有两三丈长。
如此,也难怪那些船只会忽然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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