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了齐相的承诺,秦元平内心的忧虑被彻底打破,理智回归。
他上前一步,对着齐仲和宋氏一揖到底,喉头哽咽说了句:“多谢相爷,多谢夫人。”
宋氏对这孩子也是心疼,赶紧让他起身。
秦元平对二人行礼过后,来到韩邕身前,做出最后决定,他说:
“请郡王赐药救……”
话没说完,就听外面有门房来报:
“岭南王及王妃驾到,他们带来了一个说是能救国公性命的神医。”
厅内众人面面相觑,心中不约而同闪过疑虑:
神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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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敬和齐毓被请进国公府,来都后院厅堂中时,一下就感觉到厅堂中的气氛十分压抑,压得一贯喜欢笑脸示人的周敬都有点笑不出来了。
“那什么……我们……打扰诸位了?”周敬尴尬的问。
齐毓对帝后行礼过后,便自动自发的坐到宋氏身旁,接收到宋氏询问的目光时,齐毓对宋氏点了点头,然后指向周敬,意思是:听他说。
宋氏和齐仲对视一眼,不知他俩突然出现,会不会让本来就很复杂的情况变得更复杂。
但人来都来了,只能静观其变。
顺宁帝没好气的问周敬:
“啧,你不好好在家待着,过来添什么乱?”
周敬委屈说:“儿臣带神医来给国公看病,不是添乱的。”
顺宁帝无语,心道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这世间有什么神医比太医厉害,连太医都束手无策,他随便带个大夫来就有用了?
顺宁帝想骂人,可还记着在外面要给儿子留一点面子。
倒是孙氏和秦元平对周敬此举很感兴趣,秦元平上前问答:
“王爷,不知神医在何处?若是方便,我这便带他去为我父看诊。”
事情已经到了最坏的境地,秦家连韩家那种无赖的要求都能答应,没理由不答应正经为他们请大夫来的岭南王试一试。
周敬指向院外,说:
“就在外面,他姓叶,岭南来的神医,有点拘束,他看诊时,你们千万别吵他。”
秦元平连连点头称是,应过声后,就走出厅堂,果然看见院中廊下站着个不断搓手的青年,他青衫落拓,文质彬彬,若非岭南王说他是神医,单看他这身打扮,走在街上可跟‘神医’没半点关系。
“神医这边请。”秦元平来到叶无为身旁,客气的为他引路。
叶无为焦虑的往厅堂里探了探头,就看见周敬站在门边对他握拳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叶无为一个头两个大,实在搞不清楚,岭南王和王妃对他哪来那么多的信心。
但事已至此,他这只鸭子已经被赶到了架子上,不上也得上了。
周敬站在门边,看着叶无为随秦元平去了以后才折返回去,到齐老师身旁坐好,神情自若的拿起一杯茶喝了起来,那轻松的模样,就跟那神医已经把国公的病治好了一般。
看他这样自信,顺宁帝实在有些好奇:
“那劳什子神医哪儿来的?”
周敬美美喝了口茶,回道:“不说了嘛,岭南来的。我的旧相识,医术很厉害的。”
顺宁帝无语:“你的旧相识就一定厉害了?”
周敬点头:“当然!儿臣对他有信心。”
顺宁帝没好气的斥道:“你的信心值几个钱?朕告诉你,若这神医没点真本事,朕让你们夫妻……到乡下养猪去。”
周敬无奈:“成啊!若他解不了毒,我和齐毓明天就去大兴养猪,保证每一头都养得膘肥体壮,过年给父皇宰一整头做肉脯吃。”
这叫什么?
这叫手握剧本的自信。
顺宁帝是看不懂他的自信,只评价了两个字:“作死!”便不愿再搭理他。
什么话都敢说,什么承诺都敢做,要真治不好国公,看他们夫妻俩是不是真的去养猪。
这对父子的对话,让厅中人忍不住对望,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岭南王私下与陛下说话,别说恭敬了,连尊重都算不上。
倒真有点像民间父子间的交流,可这两位都不是民间的人啊。
天家父子间也是这样的吗?
不对吧。
陛下跟太子和献王他们说话时,可是要多威严有多威严,就算心中不满,嘴上也很少当众斥责。
老父亲闭麦了,靠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等消息,周敬左看右看,目光落在膘肥体胖的韩邕身上,越看越来劲,看到后来干脆捧着茶杯凑到人家跟前儿看去了。
韩邕被他看猴子似的眼神弄得烦躁不已,急急忙忙挥了几下手,把快凑到他脸上看的周敬挥开了些。
周敬虽然不盯着他看了,却仍在他面前转悠,韩邕终于忍无可忍,飞快瞥了一眼闭目养神的顺宁帝后,压低声音对周敬斥问:
“你老盯着我作甚?”
周敬笑嘻嘻的问他:
“听说郡王那儿有一粒灵药,能解世间一切毒?冒昧问一句,那灵药叫什么?”
韩邕心道,你还知道冒昧啊。
碍于陛下面子,不得不回他,支支吾吾说了句:
“紫金丹。”
周敬兴致勃勃问:“有配方吗?”
韩邕没好气:“没有。”
周敬完全不看人脸色:“那你拿出来给我看看。”
韩邕气得想骂人:“没带在身上。”
周敬步步紧逼:“啧,派人回去拿一下呗。”
韩邕气得直想戳他脑门儿,可人家老子在这儿,没敢戳,只能瓮声瓮气的回他:
“在家锁着,不方便。”
说完,韩邕就把身子转到一边,用行动表明他不愿再跟周敬说话。
然而周敬才不管他,再次绕到他身前说:
“那你就亲自回去拿一下嘛,多大点事儿,正好动动,瞅你胖的。”
韩邕忍无可忍,直起暴怒:
“岭南王,请你自重!我好歹算是你长辈,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他突然高声,把闭目养神的顺宁帝给吵醒了,却在睁眼后看见儿子那欠揍的神情后,选择不搭理,继续闭眼装没听见。
周敬不甘示弱:
“虽然你只是表的,一表三千里,但本王向来尊老爱幼,也没说你不是我长辈。可你当长辈也得为自己说的话负责不是?”
韩邕被他倒打一耙,气急败坏:
“我,我说什么了,你要我负责?”
周敬提醒他:
“你在我父皇面前说你有救国公的灵药紫金丹,是也不是?你既说了那不得拿出来证明一下?你这都不肯拿,谁知道你是不是欺君?”
“我,我没欺君,我真有!”
“真有,那你拿出来啊。”
“我……你……这……”
韩邕被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他向来觉得自己是无赖走遍天下都不怕,有免死金牌在手,谁都不能把他怎么样?
但这都是在见到岭南王周敬之前,见到周敬之后,就连韩邕都不得不把‘无赖之王’的位置拱手相让。
以前怎么没听说,岭南王周敬是这么个奇葩!
而厅中众人已经被这两人的对话惊得目瞪口呆,但莫名的,他们被韩邕的无赖之气压制了半天的憋闷,突然间就烟消云散了。
岭南王的行为让他们知道,原来无赖不是不可战胜的,只要你比他更无耻,更不要脸就行了。
永昌郡王仗着有先帝御赐的三代免死金牌,在京里为所欲为,横行霸道已经不是一两天了,御史台参奏他的本子加起来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人家有免死金牌,皇帝也拿他没辙。
可遇见岭南王,永昌郡王却吃亏了。
他是有先帝赐的免死金牌,但岭南王的免死金牌是他亲爹啊。
只要岭南王不对永昌郡王喊打喊杀,只是在言语上稍加侮|辱的话,永昌郡王还真拿他没办法。
这大概就叫无赖自有无赖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