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一刻钟后,几名清河县当地的大夫在周敬的坚持下,先给师泽光服下一粒护心丹,再按照他锦囊中所记录的穴位图及针法施救。
师泽光的情况肉眼可见的稳定下来。
房门外,秦元平问周敬:
“王爷随身带着解毒法,怎么不早说?”
吓得他刚才五脏六腑都攥到一起,还不管不顾发了一回癫。
周敬干笑两声,随口回了句:
“我这不是刚回来,你也没给我时间说啊。”
但心里却清楚的很,锦囊他根本没从京城带来清河县,之所以突然出现在他身上,百分百是齐老师的操作。
秦元平回想刚才的冲动,终于想起来他无意间把周敬推到的事情,赶忙道歉:
“先前多有得罪,王爷没伤着吧?”
周敬摆手:“没事没事。”
两人正说话,就听房间里传来一声大夫的惊呼:
“好,毒血吐出来了就好。”
紧接着就是几个大夫欢喜的声音,周敬和秦元平对望一眼,也赶忙进屋去看。
之前叶无为给镇国公诊治花了两天的时间,那是因为镇国公中毒时日过长的缘故,而师泽光是刚中毒,排毒的速度自然比镇国公要快许多。
刚清了毒血就渐渐转醒过来,秦元平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
若非这位师老弟将秦元平推开,接头人的那支毒针就是射在他的身上,师老弟若有个三长两短秦元平后半生定然愧疚难当。
师泽光的毒因为救治及时,算是逢凶化吉了。
虽然他本人一再强调可以骑马迅速赶回京城,但秦元平和周敬都觉得他身体更重要,两人一合计,在清河县弄了一辆专门供人孕产妇转移的马车,车里厚厚的垫子,就算长途跋涉也颠不着累不着。
师泽光反抗了。
但反抗无效。
只能不情不愿的爬上了那辆防风性,防颠性超强的孕产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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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毓操了一夜的心,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吃早饭的时候问金莱齐甄的情况,金莱猜到王妃起来后要问,早就去打听清楚,闻言回禀道:
“昨儿夜里叶大夫被请过来,施针后大小姐就醒了。但还是迷糊,叶大夫说那迷香下得太重了,得要休养十天半月才能恢复到从前呢。”
“聂侠他们回来了吗?”齐毓又问。
“回来了,在外院等王妃召见呢。”银柳拿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的是齐毓先前点名要吃的小菜。
“让他进来回话。”齐毓说。
“哎,奴婢这就去叫他。”银柳把小菜放在桌上后就出去了。
不一会儿,聂侠就跟着银柳过来,见了齐毓,立刻回禀:
“丑时三刻有辆马车来到福成庵后门,福成庵的人确实把三个装人的麻袋送上马车,车夫应该是不认识无双郡主本人,只验了验人数就把人弄上车,直奔在镇国公府外的巷子。”
齐毓讶然:“镇国公府?”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韩无双这么做的目的。
“是,马车把人带到镇国公府外的巷子后就一直停着,直到天光大亮,有行人行走之后,马车才行驶到国公府门前,把无双郡主和她的两个丫鬟从马车抛了下去。”聂侠说。
齐毓问:“确定扔下去是韩无双吗?”
聂侠说:“确定,我们等到国公府的人出来,打开麻袋之后确认了,然后把她的那些护卫也都反绑着扔在她周围才回来的。”
齐毓很赞赏他们的谨慎,说:
“对了,我爹那儿你们去回禀过了吗?”
聂侠他们都是齐仲的人,不过是昨天借给齐毓用了一回。
“我们刚回来相爷就召见了,已经回禀过。”聂侠说。
齐毓点头:“好,去休息吧。辛苦了。”
聂侠告退后,齐毓收拾收拾就去看望齐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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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房间后闻到一股饭香,齐甄靠坐在床边,小口小口的吃着丫鬟喂的粥,齐彤在旁边看着,见齐毓进来,齐彤对她招手,把床沿的位置让出来给齐毓坐。
“你这一觉睡得够晚,昨儿夜里吓坏了吧?”
齐彤边说边让丫鬟给她搬了张椅子过来。
齐毓笑了笑,问仍精神不济的齐甄:“大姐觉得怎么样?”
齐甄没说话,只用帕子掩唇,对丫鬟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吃了,丫鬟便收拾了碗筷出去,留下姐妹三个在房里说话。
“头还是疼。”齐甄病恹恹的把头靠在雕花床框上,幽幽的回了句。
齐毓想问她昨天的具体情况,又怕加重她的病情,一旁齐彤看出齐毓的想法,主动说:
“昨日我从顺平侯府回来之后没多久,梅七娘就把果酿洒在大姐姐身上了,大姐姐回家经过惊鸟巷的时候,有个背柴的姑子摔在半路,柴火撒了一地,马车没法通过,老刘下去看,被那姑子迎面吹了迷香。”
“大姐姐见老刘长时间没回,就让翠娥去看,谁知翠娥也没回来,等意识到不对的时候,那姑子都自己来掀车门了,大姐和红缨也中招,之后就晕了,再醒来就是在家里。”
事情的来龙去脉跟齐毓猜想的差不多,惊鸟巷离福成庵很近,那时候又是中午,路上没什么人,把人分散迷倒拖进福成庵不是难事。
从韩无双的遭遇来看,她没有对齐甄下死手,这也在一定程度上救了她自己。
“聂侠一早回来就被父亲叫去了书房,娘刚才过来说,韩无双被扔在了秦家门外?”齐彤问。
齐毓点头:“是的吧。”
齐彤重重跺了跺脚:“哼,这个臭丫头,下回见着她,我非撕了她不可!”
齐甄也在旁叹气,要不是实在没什么力气,现在最想教训韩无双的人就是齐甄。
这件事从头至尾,齐甄是最无辜的。
她只不过是要跟一个门当户对的公子订亲,只因为韩无双喜欢,她的父辈能毫无廉耻的趁人之危,一计不成又生奸计,甚至不惜毁了齐甄的一生。
想到这里,齐甄锤了锤床板,另一只手拉住齐毓,感激的情绪尽在不言中。
“大姐放心吧,爹和秦世子都不会放过韩家的。你等着看韩无双今天之后的下场就是了。”齐彤义愤填膺说。
齐甄摇了摇头,齐彤不解,齐毓问她:
“今天之后韩无双有什么下场?”
“名声尽毁啊!她消失了一夜,早晨被人扔在马路上,今后还有谁家敢与她议亲?”齐彤说。
一想到这些事情原本是要对齐甄做的,齐彤就觉得脊背发凉。
齐毓叹了叹:
“你觉得韩家……在乎名声吗?”
但凡韩家能在乎一点自家的名声,都做不出趁镇国公病中逼婚秦元平的事。
齐彤被问住了,想想这些年韩家在京城的所作所为,确实没有一件是好名声的。
换句话说,齐家这样的清流人家得靠名声走得长远,可韩家不是,他们是凭着祖辈恩泽在京中横行,从小在这样的人家长大,韩无双早就名声在外了,如今最多是多了一桩罢了,确实没什么好在乎的。
“他们不仅不在乎,说不定还会借着被扔到镇国公府门前之事讹上镇国公府。”齐毓说。
齐彤傻眼:“啥?他们还敢讹?要脸不要了?”
答案显而易见,这家人就不是要脸的人家,滚刀肉,混不吝,什么事儿都敢做,也都做得出来。
齐甄脸色微变,拉着齐毓的手一阵阵发紧,哀伤的目光仿佛在说‘要真讹上怎么办’。
“没事儿。国公如今不是在府里,有他坐镇,韩家不会得逞的。”齐毓说。
不仅不会得逞,要是他们真敢讹的话,没准儿国公要带病跟他们算总账了。
听了齐毓的话,齐甄和齐彤总算松了口气。
“对了,昨天晚上你们回来之前,梅家派人来过了。”齐彤说:“问我们对梅七娘说了什么,把她吓得魂儿都没了,叫都叫不醒。哼,让她害人,活该!”
齐甄恹恹的看向她,齐毓反应了一会儿问:
“何三说了?”
昨天下午,齐彤说服何三小姐帮忙出面把梅七娘从家中骗到马车问话,齐毓为了效率,用了一些非常手段,连骗带骂把小小年纪的梅七娘吓得不轻。
但那时梅家并不知道马车里是齐彤和齐毓,只知道梅七娘是被何三小姐请出去的,既然找上齐家,那肯定是先去找了何三小姐的。
“说了。何三跟我那点交情,我也不指望她能为我守口如瓶,再说了,也没必要!经此一事,咱家算是跟梅家撕破脸了,娘说今后人情往来一概断绝,让咱们都别再搭理那家人。”齐彤愤愤说。
齐甄的外房丫鬟宝珍端着茶水进房,给齐毓和齐彤上茶,齐彤吩咐她说:
“宝珍,这几日你多受累些,大姐姐平日也疼你,如今生病了,你可得照顾好她。”
宝珍连连点头:“二小姐放心,宝珍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也会把大小姐照顾好的。”
她一个外房丫鬟,能进内房伺候主子的机会不多,这会要不是翠娥她们跟着大小姐受了难,卧床修养中,她这个在廊外伺候的丫鬟是进不来主人房的,她当然要珍惜这次机会。
“好丫头。”齐彤夸了句后又问:“我娘回房睡了吗?”
昨天夜里齐甄情况不稳定,宋氏盯了一宿,早上齐彤来了她才回去歇着的。
宝珍说:
“夫人没回房。梅家的人来了,夫人在前厅里招呼呢。”
齐彤和齐毓下意识对望,齐彤不确定问:
“哪个梅家?”
宝珍想了想,回道:“好像是临什么……伯府的人。”
“临西伯府?”齐彤脱口而出。
宝珍点头:“对对对。是这家。”
齐彤猛地起身:“他们还敢来!欺人太甚!我去会会……”
说着话,齐彤就要往外走,被齐毓拉住:
“你别冲动!母亲会处理的。”
齐彤被她拉住,气得跺脚:“可我想去骂他们!”
齐毓无奈,只好转身对宝珍吩咐:
“你留下照顾大小姐,我和二小姐去一趟前院。”
宝珍应声后,齐毓又跟昏昏沉沉的齐甄说了两句,才和齐彤一起往会客前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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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刚走进院子,就听见一阵嘤嘤哭泣声,伴随宋氏的劝说声:
“好了,夫人不必在我面前如此,事既然做了便承认,敢做不敢认,哭什么?”
悲伤哭泣声中夹杂着人声:
“这事儿我事先不知,若我知晓……说什么也是要拦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