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发髻松动,衣衫不整在国公府门前叫嚣,那姿态真真跟疯婆子没什么两样。
“你在干什么?还不嫌丢人吗?”韩武筹一把拉住妹子。
韩无双正愁没好帮手,见自家哥哥来了,底气十足的告状:
“哥,秦家欺人太甚,他们欺负我!你要替我做主!”
此时,韩武筹已经知道韩无双昨天谋划的事情,看她这样子显然是算计别人不成,反被别人算计了,现在还敢大言不惭的挑衅秦家,真当她是公主吗?
韩武筹一把将她推给身后随从,让他们控制住韩无双,他转身对上国公府管家,一番计量后,对那管家拱了拱手,咬牙道歉:
“舍妹遭逢难处,心绪不定,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管家拱手回礼:“小郡王客气,快把郡主带回去休息吧。”
韩武筹知道经由上回逼婚的事,国公府如今对韩家是深恶痛绝,连表面客气都懒得装了。
周围围观的人太多了,妹妹又是这副姿态,再继续闹下去,丢脸的只会是韩家。
“哥,你怕他们?你堂堂永昌郡王府的世子爷,居然怕这几个狗奴才!你——”
韩无双被韩武筹的随从控制,上不得前,只能改口头攻击,可话没说完,‘啪’的一巴掌就打在她的脸上。
整个人世界仿佛都因这个巴掌而安静下来。
韩无双彻底傻眼了。
韩武筹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但巴掌已经打出去了,也收不回来,只得硬着头皮支吾一句:
“回去。”
一帮残兵败将跟在韩家兄妹身后离开镇国公府门前,直到看不见他们人影后,管家才敢松了口气,对门房吩咐:
“快去告诉国公,他们走了。”
这一大早,吓出一头汗来,也就是国公大病未愈,世子又不在府里,要不然哪里容得韩家这般折腾。
只不过无双郡主是被谁捆到国公府门前的呢?难道是她自导自演?可看着又不太像啊。
**
韩无双被韩武筹带回郡王府。
世子夫人梅氏失魂落魄的站在角门外,手里捏着一张纸条。
韩武筹远远唤了她一声,梅氏才反应过来,悄悄把纸条藏进袖袋中,脚步匆忙迎上前,欲言又止。
韩武筹问她:“父亲母亲已经知道了?”
梅氏点了点头,她眼眶湿润,右边脸颊还有个十分明显的巴掌印,应该是刚被郡王妃教训过。
韩武筹知道事情肯定瞒不住了,吩咐丫鬟带韩无双下去洗漱,然后到主院回话。
半个时辰后,韩无双洗干净来到主院,看见一家人都在,一个个脸色晦明晦暗,让她也难得生出些许害怕。
捏着衣摆,想往最可能护住她的母亲身边走去,被韩邕一声冷斥:
“站那儿别动!”
韩无双背脊一紧,目光扫到站在大哥身后的大嫂梅氏,恶声质问她:
“你到底还是出卖我了,我就知道你靠不住!”
梅氏冤枉极了,想为自己辩解,可又收到来自婆母的眼刀,哪里还敢开口,只默默低头暗叹。
韩邕一拍案桌:
“你自己做的事,还有脸怪别人!”
韩无双委屈撒娇:“爹,您这么凶做什么?我,我也没干什么嘛。”
韩邕气得头发昏:“你这叫没干什么?那你干什么的时候,整个京城还不够你掀的?”
韩无双更委屈了:
“我,我,我就算想干什么了,可我干成了吗?齐毓把我和齐甄换了个个儿,我成了被绑架的那个了,哥哥找到我之前,我的手脚可都是被绑着的,你们看看我手上的伤,爹和哥哥不想着为我出头,一个只会打我,一个只会骂我,我怎么这么倒霉,有你们这样的爹和哥哥!”
韩邕看到女儿手腕上的伤,也很心疼,只是她这回闯的祸太大了,大到他这个当爹的大概都要兜不住的程度。
郡王妃更是不忍心,把韩无双拉到身边细细看她手腕,骂道:
“哎哟,那齐家真是太过分了。我的娇娇何时受过这等屈辱?郡王,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韩邕怒声质问:
“不算了,你还想怎么样?”
“上回受你们撺掇,去逼婚秦元平,结果呢?凭的得罪了镇国公府,这边罢了,反正秦伯召常年不在京城,我还扛得住,这回你的好女儿,不知天高地厚的去动齐家大小姐,哎,你们当齐仲从一介布衣爬到一国宰辅的位置,靠的是仁义道德吗?”
得罪了秦伯召,最多忍一段时间不在京城冒头,可得罪了齐仲,京城内外都没有藏身之地了。
韩无双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父亲竟然会怕齐仲那个老头子,觉得很不理解:
“爹,咱家可是有先帝御赐免死金牌的,齐仲再厉害,他能对我们怎么样?逼得急了,您就捧着金牌到宫里去哭一哭不就成了。大哥当年打死冯阁老的孙子,冯阁老要大哥偿命,您不就这么干的嘛。”
韩邕觉得跟这天真的小女儿解释不清楚。
冯阁老是个黄土快埋到脖子的人,跟当权的宰相怎么能相提并论?
“其他我不多说了,反正这回幸好你没得逞,要是被扔在国公府外的是齐甄,那现在咱们一家就能开始收拾东西滚出京城了。”韩邕抛下这么一句话后便拂袖离去。
他离开后,韩无双依旧没反省自己错误,反而一头扑进郡王妃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娘,你听爹说的什么话,他说幸好出事的是我,我是他亲生的吗?”
郡王妃给女儿抹了个眼泪,唉声说:
“别哭了,平安回来就好。看来你爹是真生气了,娘得去看看他,等他心情好点,我替你说他。”
说完之后,郡王妃起身要走,看见低头不语的儿媳妇,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
“木头似的,你身为大嫂,不知道扶妹妹回房休息吗?”
梅氏在韩家从来不受尊重,婆母与她像是有前世的仇怨,看见她不骂两句就浑身不舒坦,而本应给她撑腰的丈夫每每都装看不见,若是逼急了,他便和他亲娘站在一边数落梅氏的不是。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梅氏暗自捏了捏袖袋中的那张纸,忽的抬起目光,眸中闪过坚定。
她听从郡王妃的命令,送韩无双回院子休息。
路上韩无双丝毫不知收敛,将自己的嫂子当丫鬟一般训斥,梅氏只沉默不语,静静听着,不时说两句赔礼道歉的话,总算把韩无双的暴脾气给哄好一些。
韩无双哼声道:
“这回算齐甄运气好,没想到齐毓看起来软趴趴的,做事还挺狠,我可咽不下这口气!还有福成庵的那帮臭姑子,收了我的钱还敢算计我,我不掀了她们屋顶,我就不姓韩。”
“那帮姑子确实不地道,是该教训的。”梅氏从旁小声附和,韩无双喜欢别人附和自己,却也越发不把这个软弱的大嫂放在眼里。
梅氏又问:“这回的事,郡主其实策划的很小心,不知哪里出了问题,我从昨天开始就没离过家门半步,可是外面帮郡主做事的人不当心,惹了齐家怀疑?”
韩无双刚回来,还不知道齐毓找到梅七娘的事情,闻言说:
“应该不会,我是让胡成出面去办的事,他市井出身,跟市井无赖都熟的很,最主要是对我忠心,我说一他绝不做二,所以他那边肯定没问题。”
梅氏暗暗记下这个名字,不动声色又问:
“他没问题,不代表他找的人没问题啊。昨天以后,郡主可再见过这胡成?”
韩无双说:“那倒没有。我只有要办事的时候,才会让人去给他传话。”
梅氏接着问:“那传话的人呢?也没问题吗?”
“门房小六子去传话的,能出什么问题?”韩无双说。
“小六子到什么地方传话?”梅氏再问。
“到……”韩无双正想说,忽然发觉不对,疑惑的看向梅氏,反问她:
“你问这些做什么?那是我跟胡成的私下联络地址,怎么可能告诉你。”
梅氏歉意一笑:“是,我也是想帮郡主找一找问题所在嘛。”
韩无双白了她一眼:“要你多事。”
说着说着,韩无双又心烦了,把胳膊从梅氏的手中抽出,不耐烦的说:
“你回去吧。我不用你照顾。”
说完,不等梅氏回答,韩无双就带着她的丫鬟,浩浩汤汤的走了。
梅氏在廊下站了好一会儿,默默的看着韩无双离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身离开。
回去之后,她就立刻写了张纸条,让人从后门送了出去。
**
韩无双在家休养了两日,又拟定出新的计划,她要让那些欺负自己的人全都付出代价。
然而没等她实施新的计划,第三天就有京兆府的官差,拿着抓捕令到郡王府来提审韩无双。
罪名是包庇福成庵拐卖良家女子,据说这是已经被抓的福成庵庵主亲□□代。
这场牢狱之灾,是郡王府始料未及的。
韩无双哭叫着被官差带走,郡王妃追出去留都没留住,韩邕甚至口头警告要去告御状,都没能让京兆府的官差放弃抓捕。
韩邕立刻派人去京兆府探听情况,怎奈京兆府像是早就猜到他会去探,临时加了十几道守卫,从衙门到牢房,各部门全都严防死守。
原本只要一两个时辰就能打听出来的事情,韩邕足足花了七八个时辰,直到晚上月上中天时才找来个下值的京兆府官差询问。
“……郡主情况不太妙。”那官差为难的说:“福成庵的姑子一口咬定,她背后主使是郡主,那苦主也是字字血泪的指控。”
韩邕双腿一软,跌坐在太师椅里,韩武筹接着问:
“空口无凭,她们说的就一定是真的?”
那官差回道:“可我们在那姑子的禅房里找到了永昌郡王府特制的一袋银锭,那银锭经过几方辨认,确实就是郡主给那姑子的,郡主自己也承认了。”
韩邕听到这里,被这个傻闺女给气得捶桌,她怎么能承认呢!这种时候就该咬紧了牙关,什么都不说,等他们去救她才是正理啊。
郡王妃哭天抢地,直呼‘这可怎么好’,韩邕也被气得心口直哆嗦,幸好韩武筹还算冷静,让梅氏拿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将之递给那官差,诚恳的拜托道:
“舍妹自小锦衣玉食,没受过苦,这些日子她在京兆府牢里,你帮着多照应照应,等她出来之后,韩家还有重谢。”
这官差本就是管审讯问话的,确实能帮衬到一二,再加上以前就收过韩家的好处,不过那个时候,他都是帮韩家折腾一些他们想在牢里折腾的人。
收下银票,官差拍心口保证:
“世子放心吧,就算您不吩咐,小的也一定会照看好郡主,不会叫她受委屈的。”
韩武筹亲自送那官差到后门,看着他潜入夜色后才转身回府,完全没有发觉在不远处的高耸大树上,有道目光正盯着他。
回到厅中,郡王妃扑到儿子怀里大哭,韩武筹安抚了她两句,就让梅氏过来伺候,他自己走到韩邕身前问:
“依父亲看,小妹此番遭难是得罪谁了?”
韩邕喝了些参茶,终于缓过些劲儿,只听他愤恨说:
“还能是谁!齐仲那个狗东西也真敢下手!”
这个答案跟韩武筹想的差不多,他怕父亲冲动,从旁劝道:
“其实今次之事,本就是小妹做了不该做的,齐相报复也是意料之中的。现在齐相正在气头上,咱们家不能硬顶,反正京兆府有人照应,想来他们也不敢真对小妹动手,依我看,要不就让小妹受这一回苦,先平了齐相的怒火再说。”
韩武筹的提议让郡王妃哭得更大声了,直骂他心狠,连自己亲妹妹都不顾。
“够了!”韩邕大喝一声,他一方面觉得儿子说的没错,一方面又于心不忍真让女儿在牢里受罪。
左右权衡一番后,韩邕把心一横,大声喝道:
“把先帝御赐金牌取来,我要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