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霁在进来的时候在门口挂着的当值牌子上粗略地过了一遍,发现史馆目前当值的人有十来个,不过这会儿他们不是在藏书的馆阁里看书,就是在撰写日历。
撰写日历这活是轮流干的,这个月由这两三个人协同完成,下个月就换另外两三个人,因此在这儿当值,是真的清闲。
在代州忙习惯了,沈霁初到这里还有些不习惯,不得不主动去找事情做,闲暇的时候也会借职权之便去看史馆里的藏书。
她爹顶着一个“监修国史”的馆职,说白了,她就是在她爹手底下干活的,因而史馆的同僚并未在她的面前搞什么排挤新人那一套,同僚之间相处得还算和睦。
不过,也并不是所有同僚都这么和谐,——沈霁在入职史馆的第二天遇到了同年兼同僚的胡旦。
胡旦作为当年的状元,可谓是意气风发、十分得意,他初为升州通判,今年迁左拾遗,直史馆,若仕途平顺,他很快就能担任中书门下的要职。
左拾遗在唐时属谏官的一种,不过到了现在,只是作为文臣的迁转官阶。但从地位上来说,比沈霁的著作郎要高一阶。
沈霁已经足够受宠了,但胡旦的官阶比她还高,足可见中状元之后,其前途有多光明。
胡旦依旧不改他毒舌嘴贱的本性,时不时就要内涵和讽刺一下靠老爹庇护的沈霁,毕竟他认为代州的人口少、赋税也不算高,沈霁的功绩并不明显,压根就没资格得到赵老大的恩宠。
他全然不提铁火炮,因为他认为铁火炮不在文臣的政绩之列。
沈霁心情好的时候就逗一逗他,权当在看猴戏;心情不好的时候……哦,沈霁鲜少有心情不好的时候,这乐观的心态,让史馆的人由衷地感到佩服。
本以为在史馆的日子也就这样了,结果传出了一些风声,说赵老大决定编纂类似《群书治要》这样集录了各种书籍的类书。
其实赵老大并非临时起意要修书,早在他灭了刘汉政权,又让吴越纳土归宋之后,朝中便已经有这样的提议。但这书的定位是什么、要如何编纂、体量如何都需仔细商酌,工程浩大,所以花了一两年的时间来准备。
如今赵老大正式下达敕令,参与编修的人员名单也陆续公布,以李昉、李穆、扈蒙为主编,徐铉、张洎等数名才华横溢的大儒共同参与编纂。
当然,这类体量庞大的修书工程并非十几个人就能完成,他们主要是把控整体方向及最后的编审工作,真正收集资料、抄录、校对的还有一大批人……沈霁就在这批人当中。
这书初名《总类》,——从名字就能看出决定编纂这书的人之野心,他要将天下的书都囊括在这里面。
事实上《总类》的分类大体是以天、地、人、事、物来划分的,每类又按经、史、子、集来编排,最后总结出了五十五部。②
沈霁负责的是古籍引用的书目汇编,就是将编纂《总类》的时候,所引用的书籍名字整理出来,方便检索查找。
它看似不重要,实际上也掌握了一部分整书编纂的重要工作,因而引起了胡旦的不满,认为自己明明才华横溢,为什么被安排做些校对之类的杂务?
于是他对沈霁的挑剔升级了,还常在背后埋怨这次负责编纂《总类》的几个主编跟沈霁关系好,尤其是李穆,他是沈霁的老师,徐铉更是常与沈霁交流文学,所以必然是这些主编们偏私了。
他进士及第之前到处得罪人也就罢了,毕竟不曾涉及朝中大臣。后来他在升州当通判,与知州是平级,没人约束便如鱼得水,哪怕说话得罪了人,也没有人会治他。
可他如今回了京,在史馆当值,时常能遇到中书舍人、知制诰等皇帝身边的近臣,却依旧这般口无遮拦,不出所料地踢到了铁板。
李穆等人知道他在背后嚼舌根后虽然不高兴,但也没有跟他一般见识。不过史馆的同僚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于是悄咪咪地找言官弹劾了他。
赵老大还是颇为惜才的,所以特意让人去将这件事查清楚,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之下才发现他平日处处针对沈霁,沈霁心态好才不与他计较,可这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都开始说上司的坏话了。
辱骂朝中重臣和上司是大罪,赵老大将他贬为殿中丞、商州团练副使,给赶出了汴京。沈霁还是在史馆同僚的庆祝之下才知道这事的。
作者有话说:
注释:①出自《宋会要辑稿·方域》
②引用自《太平御览》词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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