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弗瑞森。
这个很多虫乍听会感到茫然的名字,对伊登来说,熟悉的就像他家开办的一样。
事实上也差不多了。
洛奥斯特家族军团是帝国当之无愧的第一战力,是军雌们永远排第一的意愿服役地。
他的雌父是几百年来帝国最年轻的元帅,只凭名字就能将联邦和其他公国的新兵吓到腿软。
出身于这样的家族,身为如此雌虫的虫崽,就算伊登再不感兴趣,潜移默化下对帝国军事情况的了解也比普通学生多得多。
因此哪怕昆恩只提了一嘴,对伊登来说就已经够了。
短短几秒内,赛斯拒绝他的补课提议、赛斯过分严格的体术训练、赛斯从不提及的目标大学……甚至博物馆那个莫名其妙的“告知”,都被串在了一起。
伊登的脸色沉了下来。
雌虫从军很常见。对于皇族成员来说,考虑到赛斯没有什么政治天赋的事实,这个选择也能理解。
但很不合情。
赛斯不喜欢军队。他的性格也不适合那里。早七八年前,赛斯和伊登某次讨论时就对此达成过共识。
突然间不知道怎么了,他最好的朋友、他想要共度一生的虫,竟然已经走完了前面所有的申请流程,只差最后的面试和测试了。
最匪夷所思的是,过去一两个月来,他们几乎天天混在一起,他却完全没从赛斯那听到只言片语。
这个认知浮现在伊登的脑海里,让他心绪顿时乱成一团。
因为早就决定了分开,所以才对去同一所大学的约定那样反应过度?
临走之前还要找只雌虫将自己托付出去?害怕自己缠着(他确实很粘虫)所以故意说出“很痛苦”?
可是赛斯明明也对他有感觉(试衣间这只虫亲口说的!)。
每一次亲吻、每一次拥抱、每一次触碰……那些鲜明完整的细节都是例证……
伊登被他搞晕了。他试着从赛斯的角度去思考,可怎么都理不顺这里面的逻辑。
他从没觉得赛斯这么复杂难懂过。如果说去读军校还在常识范围。“迪安”就实在是……
荒谬到极点。
伊登现在分外理解虫帝陛下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在这个一点都不合适的地点爆发的心情。
病房里安静到可怕。伊登感觉自己要站不住了。所以他转身找到最近的沙发,将他的胳膊和腿安置上去。
赛斯像影子一样默默地跟过来。他原本想挨着伊登坐下,但少年无动于衷的冷漠侧脸消减了他的勇气。他不安地舔了舔嘴唇,在他们之间空出一只虫的距离。
“……什么时候想去诺弗瑞森的?”
伊登捂住脸,叹了口气。
“两年多以前。”赛斯闷声答道。
“什么?!两年前?为什么你不——”
伊登惊愕地抬起头,差点跳起来。之所以是差点,是因为在他声音不自然拔高的下一瞬,他瞥到了赛斯眼中闪烁的不安和焦虑。
是了。联考都不到十天了。赛斯再想隐藏,这个秘密也瞒不住了。
想来自己昏迷这几天,赛斯内心一定纠结挣扎得很厉害,以致于在他醒来后,这只虫直接就丧失了语言能力。
伊登梗着脖子,将没完的话压回胸腔,随即又深吸了一口气。
冷静。他告诉自己。
“在我说想和你去同一所大学之前还是之后?”
“之后。”
还好。伊登闭了下眼:“想去那里为什么不告诉我?”
“一开始……这只是个想法……后来……”
赛斯的脑袋垂下来,背部弓起,是伊登很熟悉的自我防御姿态。
“去年才想……”雌虫的声音低到听不清了。
“两年的时间,开个口就这么困难?”
伊登的质问温和了很多,连他自己都没料到。
“……很难。”黑发雌虫简短答道。
垂下的凌乱刘海遮盖了赛斯的眉眼,只留下线条冷峻的鼻梁和嘴唇。他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整只虫的气息阴沉沉的。
如果有第三虫旁观,会说雌虫有点无动于衷的冷漠。但在熟悉对方肢体语言的伊登看来,这只是赛斯用来自我欺骗的伪装。
小时候的赛斯无法正常表达自己的感情,严重时他甚至都不会哭。
后来,经过干预治疗,小雌虫康复了,“麻木冷漠”却留了下来,成了他压力过大时的保护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