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洵手腕被姜简用力按着,死死扣在他的肩上。
那一捏仿佛就能碎的骨架如此滚烫。
宛如在火中滚烧过的利刃,劈肉剜骨般直直刺入钟洵的掌心,痛感顺着筋骨血液冲撞游走,最终击中他的大脑。
他该清醒一下了。
他的试探已经结束,答案那么清晰。
他已经不再需要用任何佯装的亲密和偏宠,去判断和证明此姜简非彼姜简,那么也就没有必要对眼前这个人的举动有所回应。
没有人是他,也没有人能是他。
喘息间,钟洵眼眸一沉,反手钳住姜简的手,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掉,轻轻放回姜简身侧。
而姜简像是忽然泄了气,脸色刷白,指尖瞬间蜷缩起来,右手不断揉搓着左手。
这一刻,钟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能让人违背自我意志行事的,只有人设规则了。
他沉声道:“和别人稍微接触一会儿尚且如此,何必勉强自己?明明在测试的时候,一副厌烦被安排的模样,现在不仅要屈服,还要强加给别人吗?”
姜简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说:“因为不想死,因为要活着离开这里。”
那人失踪后,他几乎每一天都是在寻找他之中度过的。
本以为没日没夜的找寻会让他再也忘不掉那人,没想到进入节目没多久,愈发模糊的记忆已经让他根本回想不起来那个人的模样了。
很不安,也很无措。
可这绝不是他心安理得在这种地方虚度的理由。
他可以抛弃任何道德感,可以做任何事情。
只要能离开,只要还能回去。
钟洵敏锐捕捉到,姜简眼中闪过的一抹疯狂。
仿佛蛰伏在平静湖水中的巨兽,微微探了下头,又缩回去,湖面上只留下层层涟漪。
他逆着光,消瘦的影子被拖得孤寂狭长。
“但我没有帮你的义务,也有拒绝你的理由。”
钟洵低声说道,神色晦暗不明。
姜简静静地看着他,试图分辨这句话的真诚度。
短短一天多,钟洵的态度变得很快,令他捉摸不透。
不似山崖边初见时的戒备和警惕,不似伸手揽他腰时的随性和亲昵,此时的礼貌疏离,看上去才更为正常。
或许他想错了,眼前这个人可能并不像他的外表那样风流成性,百无禁忌。
“你有对象了?”他忽然问。
钟洵眼皮跳了跳,捂嘴咳了两声:“怎么这么说?”
“你拒绝我应该是怕伤你爱人的心,而之前……应该是试探我吧,看看我到底是另有所图,还是人设要求。”姜简冷静地分析,“如果不是规则指使,你可能未必会给我这么体面的拒绝。”
一个令其他嘉宾闻风丧胆的男人,如果遇见谁蓄意勾引,怎么着也是直接打掉他的手,把他扔进山谷里吧。
钟洵看着姜简一本正经地做着离谱分析,嘴角抽动。
他摸了摸鼻尖,清了清嗓子:“不是对象,他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表白过。”
“哦这样。”
姜简蓦地想到钟洵说他也遇见过想让他一直留在节目里的人,向后撤了一步,和钟洵拉开距离。
“抱歉,我之后会注意分寸的。”
“……”
姜简的语气一贯根本听不出任何情绪,更别说听出一丝抱歉。但钟洵没有计较,只是摆摆手。
“人设契合度只是排名中的一个指标而已,够用就行。你像之前一样靠嘴输出就行了。”
言语上的歧义和暧昧倒还好,钟洵听过就忘了。
顶着那张脸在他面前动手动脚的杀伤力实在太大,他接受不了。
姜简心中忽然一松。
他也的确不想勉强自己,听了钟洵这位资深嘉宾的话,瞬间释然。
用嘴输出还不简单,从今天开始他就是冷酷无情的嘴炮机器。
“好的哥,谢谢哥,爱你哥。”
没有抑扬顿挫的三连输出,让姜简舒心,让钟洵无语,让099号场记的提示音都弱了下去。
说完,姜简重重打了个喷嚏。
钟洵:“……”
哦,差点忘了,他可能是真的冷。
钟洵随手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扔进姜简怀里。
自己转身进了屋。
钟洵进屋的刹那,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姜简回眸,看见陈夕清站在外面,趾高气昂地走进来,充满戾气地嘴里小声谩骂着陶志俊一家。
走近,看着他径直问:这里方便我住吗?”
姜简愣了一下:“三个人睡有点挤。”
“……?”
*
“他把我赶出来了!”
“我他妈脑壳炸裂,这都是什么事儿!”
陈夕清站在屋里,叉腰辱骂了陶志俊足足十五分钟。
一边为他们对陶小晨的行为感到气愤,一边为陶志俊身为人父,居然顶着一张和她男朋友极像的脸做这种令人发指的事情。
姜简给她倒的一碗热水都凉了下来,她端起,润了润嗓子,拧起眉:“他回家就把陶小晨关在里屋了,我不过说了句让他去城里治治自己的脑子,他就直接把我赶出来了!”
姜简眨了眨眼,没说什么。
从妇人家了解到村中人相继重生的事情,他能理解陶志俊对这种怪力乱神现象的恐惧和态度的变化。
一辈子没怎么出过山的男人,本来是坚定支持与外界联系,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孩子身上。
“卜蒙呢?她怎么没被赶出来?”
钟洵躺在里屋闭目养神,声音幽幽传出来。
陈夕清哼了一声:“她那一身珠串打扮的,本来就跟个神婆似的,稍微忽悠两句就唬住陶志俊了。”
“也就是说她还能和进行正常陶志俊交流对话,也能接触到陶小晨。”钟洵的低笑在里屋响起,“想住这儿没问题,留下诚意吧。”
诚意,直白一点说,就是情报信息。
姜简耳朵动了动,不禁咋舌。果然这才是真正的钟洵,没有无缘无故的亲密,只有明目张胆的交易。
“你以为我不懂规矩吗?沈哥和你上过不下一期节目,也没听说你对老熟人手下留情过。”
陈夕清高马尾在脑后一甩,抱臂靠墙,漂亮的眼眸朝里屋翻了一眼。
“陶小晨自己现在都有些茫然,很多事情没想起来。她和卜蒙说自己是X省首富,在陶小晨身上有意识之前,一直在忙子公司上市的事情。
“她能回想起最近的事情,是她在过马路。”
陈夕清声音弱了下去:“小蒙和我说,有没有可能,她是在过马路的时候出了意外……死后在陶小晨身上重生了。”
“有可能。”姜简沉思道。
在今天那位妇人的讲述中,有人宣称自己觉醒了上一世的记忆。这说明他们很可能是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才这么说的。
而“陶小晨”或许是刚醒来,记忆还很模糊,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原身或许已经亡故了。
“现在有一个问题是,我们在这个世界属于外来人。不知道Y市,也不了解X省。”陈夕清皱眉,“陶小晨对小蒙也有些戒备,因为她不了解任何有关这个世界的事情。”
“你们有空问问她,认不认识一个叫陈彦东的记者。”姜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