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拿后宫诸女来说,簪钗环佩不敢多戴,胭脂水粉不敢多用,相互攀比之下连亮色点的衣裳也只敢在节庆啊宫宴啊等重要的场合穿。若是有人行走在宫中,看着这灰蒙蒙的一片,知道的是后宫诸女效仿今上克勤节俭,不知道的还以为今上驾崩了大伙儿都在服丧呢。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她就从来不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无用功。不过众人皆穿得素净,唯有她一个人打扮得鲜妍明艳的在宫中招摇过市的感觉相当不错。
其实要想取悦她父皇非常的简单。可以参考的历史资料很多嘛,比如《刑吏入门指南》,《来氏八百法》,《汉唐十大酷刑》……去繁为简免去伤害性,再把疼痛降个几级,讨皇上开心的招法不就来了吗?
趁着皇上心情大好的功夫,鄂颜趁热打铁地道:“另外,阿颜还有件事想请示父皇。既然那件事已经确定要做了,为了将来不显得太突兀,臣女的举止可能要再荒唐一点才行。”
太安帝一心想着即将到手的爱物,也没问鄂颜是打算怎么个荒唐法就点了头:“宫中能为朕分忧者,只有阿颜吾儿。唉,那件事着实委屈你了。”
“阿颜定不负父皇所托。”鄂颜迅速转移话题,无意就这个话题深聊下去:“听说德成长公主下月返都。”要是皇上问明她想怎么个荒唐法,那她受到的限制就太多了。现在这样朦朦胧胧的最好,反正以后不管她做了什么,那都是得了皇上首肯的。她算是奉旨作乱?
太安帝眉头轻皱,神情严肃了起来:“嗯。朕心里有数。不过鄂临带夫返都,咱们要是布防得太过,只怕番属那边没有异心也要被吓得生出异心了。其实咱们暂时不必太过担心,只要张太妃还在一日,鄂临就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
“父皇圣明。”鄂颜螓首低垂目不斜视,极尽恭顺之姿。
“不止边境,连朝中都尚未大定,咱们还有许多需要处理的事。那件事的最终人选,朕还在考虑之中。”太安帝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道:“你先前提过的玉颜山庄,查明底细没有?”
“尚未。儿臣无能。”鄂颜叩首请罪,额头和双手紧覆在被高温烘烤得滚烫的石垫上,却浑不觉疼似的。她在父皇面前愈加乖顺,愈加能显示出她平日里的骄纵豪奢是奉旨装出来的。真不是她侍宠行凶,实在是圣旨难违啊!
这可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讲道理,那么多珠宝首饰戴在身上,任谁都会觉得累得慌。只是她每每想到那些本就看她不爽的人更加不爽的嫉恨眼神,再多的苦与累她也就都忍得下来了。
“玉颜天师既能随意出入都城豪贵之家的后宅,或可为咱们所用。”太安帝合上双目,如痴如狂地感受着身体在极度闷热的环境下产生的痛苦,缓缓道:“玉颜山庄。若有效力朝廷之心,用之。若无,除之。”他能想到玉颜山庄的用处,别人必定也能。如果不能多个帮手,那少个隐患也不坏。
“是。儿臣告退。”鄂颜举帕擦掉额角的汗,伏了伏身,恭敬地退出了暖阁。
阿金等人一直在殿外侯着。见自家公主出来了,有人拿起搁在冰上的湿帕上前给公主擦汗,有人端着冰镇过的酸梅汤上前喂给公主解渴,余下众人有遮阳的,有扇扇的,浩浩荡荡好不威风。
王贵妃领着为数不多的几个宫女,亲手捧着羹汤来勤政殿面圣时,在殿外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衣饰华丽无双的鄂颜,被数不清的宫女围在中间悉心伺候着。
她咬了咬发酸的牙,端着羹汤的指节用力到发白,抿着唇目不斜视地从鄂颜身边走过去。为了讨皇上欢心,她同合宫众人一样,打扮得简单朴素。因为大家都是一样风格的装扮,平日里倒不觉得什么,只是眼下在富丽如神妃仙子的鄂颜的对衬下,她不禁有种窘迫之感。
皇上也不知道被鄂颜喂了什么mí • hún汤,明明以前最宠的是她的女儿,随着孩子们渐渐长大,皇上的心就越来越往鄂颜那边偏了。如今已是把鄂颜宠得无法无天,连皇后和她也愈发不放在眼里了。
不过她心里再愤怒屈辱,也不想跟鄂颜针锋相对。识实务者为俊杰。鄂颜圣恩正浓,她没必要去触这个霉头,皇后都受得了鄂颜的骄纵,她又有什么受不了的?反正鄂颜已经十七了,到了选驸马的年纪。等鄂颜以后成了亲出了宫,皇上不能日日见到她,宫中新得的皇子公主又多,慢慢地也就把鄂颜忘到脑后了。
到时候有这妮子好看的!
只要没了皇上撑腰,鄂颜就同生她的那个短命鬼一样什么都没有了。哼,走着瞧吧!
王贵妃想到未来折磨鄂颜以解今日之气的画面,不禁倨傲地回头打量了鄂颜一眼。
鄂颜感受到了身后恶意满满的视线,不过并没有回头,只是目光冷了冷。
她和皇上谋划的那件事无论成败,未来数月都会是她人生中最后的风光。那些陈年老账,不趁着现在赶紧算了,以后恐怕就再也没机会了。
等事已了,仇已报,她就离开这乌糟之地,去过闲云野鹤的神仙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