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开口的那一瞬间,谢清身上隐隐的压迫感缓缓消散,他微微勾起唇角,周身的气息变得内敛而深刻:“池小姐,久仰大名。”
他从她的眼中,看不到骄纵,看不到欲望,也看不到恐惧,只有一抹客气,疏离的客气。
这是他想过的最好的状态,不论池安为什么要和他一起去白旗国,目的为何,只要不会对他这次的行程产生妨碍,他就会把她当成一个需要接待的客人。
当然,如果她的表现并不合他的心意,旁边的那架私人飞机,会很欢迎池安的到访。
池安听着他低沉中带着些许磁性的声音,感觉自己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个声音,不去当声优真是可惜了。
她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她早就带好的手套,确定没有露出任何皮肤后,她伸出戴着手套的右手,眼中笑意加深:“谢先生,最近这两天,就麻烦您了。”
她的手上戴着的这副白色手套,并不是那种女生们喜欢戴得美丽而诱惑的蕾丝手套,而是那一种看起来有些质朴的,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力图不露出一点皮肤,连手腕都被遮了个严严实实的手套。
这样一看,有洁癖的人好像并不是谢清,而是池安一样。
谢清看着她的手,动作微微停顿了一瞬,随即自然地伸出了右手,和她握了一下。
隔着手套,他感受不到她手上的温度和触感,一直以来对陌生人触碰的排斥在这一瞬间,好像也没有以前那么令人厌恶了。
两个人握手完后,池安心中提的那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这是她昨天想了半天才想出来的办法,既然他不喜欢和任何人接触,那么她带上手套会不会好一点?
即使隔着手套,她的能力可能会受到限制,但是应该也比她什么也不做好上那么一些。
见到谢清的第一眼,抛开外貌来说,他最先让她感觉到的,是危险和警惕,再加上他有些奢华的生活态度,让她很难像对顾辰一样,第一眼就心生好感。
她只能在这两天的时间,尽量多发掘一下他身上的优点了,不然她就是空有一身能力,也无法施展啊。
两个人简单的认识了一下后,谢清就对着秦秘书招了招手:“带池小姐和她身边的这位小姐去自己的房间休息,接下来的路途还长,两位还需要养精蓄锐才好。”
池安本来还想趁着这段路程,好好和他交流一下感情,努力让自己对他的好感提升的快一点,可是听着他的吩咐,她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睛。
这双眼睛中,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强大而冷漠,是对现在的他最好的诠释,让池安根本没有办法驳回他的安排。
池安在心里犹豫了一瞬,就听到了秦秘书温和亲切地声音:“池小姐,您这边请。”
她忽然福至心灵,这次的拍卖会,秘书的身份应该也很重要,她要是实在接近不了谢清,也可以退而求其次,选择秦秘书啊。
秦秘书和谢清,就好像是两个极端,前者好像有一种格外的魅力,让人即使不会对他升起好感,也绝对不会产生厌恶。
她双眼亮晶晶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到秦秘书那张亲和清秀的脸后,她露出了一个灿烂地微笑,摘下手套伸出手,声音清脆中带着些许的活泼:
“那接下来的行程,就麻烦秦秘书了。”
站在一旁的谢清看着她仿佛变脸一样的态度,拇指和食指微微摩挲了一下,神色中多了一抹他自己也不清楚的探究。
秦秘书显然被她的热情吓了一跳,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即伸出手,恭敬地和她握了握:“不麻烦,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孟雨姐,我们走吧。”
从蓝国到白旗国,私人飞机只飞了三个多小时就到达了目的地。
来到白旗国后,直接有车来到了飞机旁,把所有人接去目的地。
本来池安以为他们会去一个高档的酒店休息,结果是她太过低估谢清了,看着面前看起来带着几分梦幻的高级别墅,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会有网友说自己仇富。
原来真正的有钱人,根本用不上酒店。
她默默地把视线放在了朝她走来的秦秘书身上,深吸了一口气,果然,对秦秘书产生好感并进行肢体接触,比对谢清产生好感,容易了太多。
“秦秘书。”她往前走了两步,对着秦秘书招了招手,随即,她才后知后觉地看到了秦秘书身前的谢清。
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从可爱灿烂,掰成了客气礼貌:“谢先生好。”
看到她如此明显的区别待遇,谢清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悦的神色,站在阳光下,他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了在飞机上的阴沉凌厉,而是多了一些慵懒和闲适。
“池小姐。”他对着她微微颔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池安看着他在阳光下比她还要长上几分的睫毛,微微怔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变得真实了些许。
随即,她就小跑着来到了秦秘书身旁,兴致勃勃地和他聊了起来。
“秦秘书,你平时的工作很忙吗?”池安对各大霸总文学中的秘书这个职位非常好奇。
秦秘书是为数不多知道池安身份的人,所以即使她表现的有些不对劲,他也依旧本着好好招待的原则,有问必答。
“还好。”因为老板就在身旁,秦秘书也不敢说的太过过分,只是调侃了一下自己,“按照我现在的发量,应该可以再坚持五年。”
“原来当秘书是一件这么辛苦的事情啊。”
……
谢清站在一边,听着身侧隐隐传来的低语声,剑眉微扬。
他这是,被孤立了吗?
蓝国下午四点,平时这个时间,顾辰已经处理完了公司所有的事务,在回家的路上了。
只是这一次,他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依然强烈的日光,目光清浅,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总,您今天还是去安蓝小区的公寓吗?”明特助在一开始很奇怪为什么顾辰会搬到那样一个对他而言可以说是简陋的地方。
可是后来看到池安和他的相处后,心中隐隐有了预感:顾总现在是不是正在追求池小姐?
不然,他实在是想不出顾辰对池安另眼相待,专门搬到她的隔壁,每天卡着她回家之前下班的原因。
可是有的时候,见到他们的相处,他又觉得很奇怪,因为不管怎么看,他们两个之间的相处就像是隔着辈分。
池安把顾辰当成一个尊敬的长辈,而顾辰对池安,好像也有一种对小辈的纵容。
正在他乱七八糟的想着的时候,就听到了顾辰清冷的声音:“这两天回海灵。”
听到他的回答后,明特助有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池安出差后,安蓝小区的那栋公寓好像就已经不值得顾辰停留了一样。
“顾总,那一条零食生产线已经准备就绪,食品制造安全已经超过了大多数家庭制造的标准,只要您批准,随时可以投入生产。”
这件条生产线和顾氏的产业毫不相关,由于生产量很小,本来不值得专门汇报到顾辰这里,但是想起这是前几天他专门叮嘱的事情,明特助还是在第一时间向他汇报。
听到他的汇报,顾辰身上有些低沉的气息缓缓消散,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眼中带上了淡淡的笑意,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
“也不知道现在这些年轻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是差不多的味道,却偏偏觉得外面带着包装的零食更加吸引人。”
听着顾辰语气中若有若无的笑意,明特助忽然明白了他口中的年轻人是谁,本着为老板分忧的想法,他斟酌了一下措辞:
“您现在也依旧年轻,何必揣摩年轻人的想法,我看池小姐就和您很相处的来。”
听到他的话,顾辰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明特助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僭越,收回了自己想要说的话,恭敬地低下头。
“你觉得,没有血缘的话,什么才会是最稳定的关系?”顾辰的声音在空荡的办公室里,听起来带上了一丝明特助听不懂的意味。
爱人?朋友?恩人?陌生人?
明特助第一个排除的,就是爱人这个选项,爱情这种情感,来的也快,去得也快,付出多了、付出少了都会让关系变得不稳定。
而朋友之间的关系会比爱人更加稳定一点,但是也需要顾及很多东西。
想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了顾辰和池安的相处方式,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没有血缘关系的话,长辈和晚辈,应该是容易稳定的关系了吧?
顾辰是一个对自己的未来有着清晰规划的人,他给自己划了一条线,在这条线以外,他不会踏出去分毫。
他很欣赏池安的性格,也很喜欢和她在一起的惬意,可是,他最需要的,是池安的能力。
“我记得,过一阵子是明董的生日,去一趟多宝斋吧,明董向来喜欢这些古物。”顾辰隐下了眼中所有的思绪,把那一丝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悸动死死地压在心底。
他一个没有多少未来的人,一直以来最习惯的,就是克制。
克制爱好、克制时间、克制欲望。
“是。”
“多宝斋对面,什么时候开了一家药铺?”顾辰看着对面锁着大门,看起来古色古香的药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是这两天刚搬过来的,老板是一个年轻的南方人。”多宝斋的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个人,笑得像是一个弥勒佛,“顾总,好久不见。”
有钱,能够解决很多问题,不过半个小时,顾辰就已经用拍卖会上正常偏高的价格,买下了一个缠枝花瓶。
出门时,对面的药铺正好开门,一个身上似乎带着阵阵药香的年轻人,看到他后,愣了一秒,然后伸手使劲招呼他过去。
顾辰怔愣了一瞬,本来应该转身离去的他,不知为什么,缓步朝药铺的方向走去。
明特助跟在他的身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位先生,我看你面色苍白,指尖泛青,看起来身体不太好。”周乐生看到顾辰走进后,眼光一亮,“正好我祖辈专攻调养身体这一方面,你进来我给你把把脉。”
他一边说话,一边兴奋地带着他们两个往药铺里走去。
顾辰已经听到了太多次这种话,脸上神色依旧从容,他闲庭信步一般地走进药铺,在周乐生的带领下来到诊脉前的座椅上落座。
鼻尖萦绕着阵阵药香,让他微皱的眉眼舒展开来。
周乐生探查着他的脉象,眉头越皱越紧,等到最后,他沉声让他换了一只手。
他并没有说谎,作为一家传承了很多代的中医,他家里最擅长的就是为体弱的人调养身体,救治有不足之症的病人。
“怎么样,大夫?”明特助看到他松开手后,没有沉住气,率先问道。
“你的身体现在正在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这个平衡随时都有可能被打破。”周乐生摇了摇头,眼中的神情格外凝重,“我虽然专攻这一方面,但是能力有限……”
他还没有说完,就听到明特助叹了一口气:“又是这样。”
因为生病,他帮顾总找了很多医生,无论是医术超群,名誉极高的中医;还是国际出名的西医,都对顾总的身体没有办法,只是一家刚搬过来的药铺而已,又怎么会有治愈顾总的能力?
“我还没说完呢,你等我说完了再叹气也来得及。”周乐生听到他的话后,不悦地皱了皱眉头,“虽然的我医术不够,可是我爷爷应该可以。”
当朝思夜想的事情出现在眼前时,人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怀疑。
“这位先生……”明特助看着双手紧攥的顾辰,咽了口唾沫,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
“我姓周。”周乐生拿出手机,找到爷爷的电话。
“周先生,您说的话是真的吗?”
“具体的事情,还要等我爷爷看了以后才能确定。”周乐生按下了拨号键,“你们来的挺是时候,明天我爷爷就要回老家了,现在说不定正在家里收拾东西呢。”
电话接通后,他说了几句他们听不懂的方言,然后对着他们笑了笑:“我爷爷一会儿就到。”
其实他爷爷在接到电话的时候,非常兴奋。
因为现代社会,遇到有一个不足之症的人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就算是有,能够活着长大的人,又是少之又少。
搞得他们家祖上明明很厉害,可是到了现在,因为遇不到擅长的病症,根本打不出名气,只能在村里治一些头疼脑热。
不一会儿,一个头发花白,但是看起来精神矍铄的瘦弱老头走了进来。
他进门后,一言也不发,先是上上下下仿佛X光线一般,仔仔细细地把他看了一遍,接着问了一些关于他身体的问题。
然后,他坐在周乐生刚刚坐的位置,号起了脉。
“平心静气,不要浮躁。”老者感受到手下的脉搏后,淡淡地斥了一声。
顾辰闭上了眼睛,缓缓地调整了一下呼吸,让整个人平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周乐生的态度,让他生出了一些妄想,忍不住自己心中的激动。
老者让他换了一只手,诊了半天的脉,最后甩下了一句:“能治!”
在这一刻,周围的一切对顾辰而言都变得格外遥远,他伸出手颤抖着覆上了自己心脏的位置:
原来池安赠与他的幸运,远比他想的要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