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
程知照常开车去林冬序家里陪他。
也终于把昨天交换的衣服物归原主。
在跟林冬序闲聊时,程知想起他之前答应了要给她弹钢琴,便笑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弹钢琴听啊?”
林冬序嘴角轻勾道:“等我练好。”
程知瞬间更好奇:“你这样讲我更加感兴趣了,就很想知道你到底练的哪首曲子。”
她说完,不等他回答,就又立刻道:“你千万不要告诉我,就这样保持神秘感和惊喜感吧。”
林冬序见她一副非常好奇迫不及待想知道,但是又不肯让他现在就说出答案的模样,登时失笑。
怎么这么可爱。
他故意闹她,一本正经地说:“我练习的曲子其实是……”
林冬序故意停顿了下,程知也是在这一刻突然抬手捂住了耳朵。
“不听不听,”她嘴里不断地念念叨叨:“我不听我不听。”
“都说了我要等你弹的时候自己听,”程知生怕听到他说出来的曲子名字,“你不要现在就告诉我。”
林冬序伸出手抓她的胳膊,想要把她的手扯下来。
程知十分抗拒地不肯挪开捂在耳朵上的手。
可,尽管林冬序生了病,他的力气也比她大很多。
这是男女天生悬殊的差距,程知比不过。
眼看双手被他扯开,程知更加怕听到他接下来的话,一时间只能“啊——”了声。
然而,几乎同时,她听到林冬序语调上扬地说了句:“……逗你的。”
程知的声音戛然而止,手臂瞬间不再绷着劲儿。
她仰脸望着他,见他一副逗人得逞后的愉悦表情,这才反应过来,她被他耍了。
程知瞬间气呼呼地要抬手打他,结果林冬序竟然没躲。
她一时收不住手,在他的胳膊上拍了下,气恼的话语中也染了几分她不自知的撒娇意味:“林冬序!”
林冬序乐得不行,直接笑出了声。
“你还笑!”程知佯装生气地嗔怪。
他便很听话地清了清嗓子,强忍住脸上的笑,但眼底的笑意却越来越浓。
“说正事,”程知问他:“下一个你想做什么?”
“演唱会还要再等等,是去体验纹纹身打耳洞,还是去挑战极限运动?”
林冬序沉吟了片刻,才回道:“让我再想想吧。”
程知点头,“好。”
然后又安抚他:“不急,你慢慢考虑,想好了告诉我。”
“嗯。”林冬序低应。
因为暂时没有定下到底要完成哪项遗愿,所以接下来几日,程知每天都去林冬序家里陪他,跟他聊天,陪他玩游戏,和他一起看电影……
他们做着最普通平常的小事。
但对林冬序来说,和她做的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那么弥足珍贵。
她把那张看日落时给他拍的照片发给了他。
林冬序妥帖地保存到手机相册,并且特意收藏了起来。
那是他剃了光头后,第一次拍照。
是她给他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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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号晚上,虽然不是周末,但因为是父母结婚29周年纪念日,程知回了家,打算陪程教授一起吃晚饭。
刚巧陈周良的父母周映巧和陈元曜旅游回来,而且陈周良也在家,两家人就聚在了程知家里,庆祝程永年和施慈结婚29周年快乐。
尽管另一位当事人因为工作原因没能回家跟他们一起庆祝。
吃饭的时候,几个家长不免提起程知和陈周良的感情问题。
周映巧尤其操心,忍不住念叨说:“你俩都老大不小啦,也该考虑考虑各自的感情问题,有合适的就处处。”
程知不反驳不顶嘴,笑着点头。
陈周良却皱眉无奈道:“妈,这话你都说几百遍了。”
“还嫌我唠叨,”周映巧说道他:“你要是能好好处个对象,三十岁之前能给我把结婚这事儿办成,我说几千遍几万遍都行。”
陈周良:“……”
“哎,”周映巧是真的为儿子的感情操碎了心,甚至藏不住私心地开始撮合程知和陈周良,她假装随口一提:“知知,良子,你们俩觉得对方怎么样?要不要试着处处?”
她是打心底喜欢程知,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善良大方,乐观开朗,为人处事也周到,如果程知能当她儿媳妇,她做梦都能笑醒。
正在心里笑陈周良把火引他自己身上去让她躲过被长辈念叨一劫的程知突然怔愣住。
陈周良也没想到母亲会在餐桌上猝不及防说出这个提议。
他下意识地看向程知,程知也瞅了瞅他。
如果在上个周日之前,她听到这个提议,绝对会心潮翻涌,紧张忐忑地想要知道陈周良的回答。
但是,她现在好像并不在意他的答案是什么。
因为不管他是否愿意,她都不愿意。
她是真的把他放下了。
程知自己都觉得她放下他放下得过于快。
可她现在的确对他已经没有喜欢了。
这场暗恋,在她情窦初开的年纪悄无声息地滋生,不声不响地陪着满腔孤勇的她走过了十年。
旷日持久,浓烈淋漓。
最后,却如海水退潮一般,突然就迅速地消退了。
程知刚要开口拒绝,程永年就温和地笑道:“嫂子你可别为难两个孩子了,他俩都朝夕相处了快三十年了,要是能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哪还用得着咱们撮合。”
程知连忙附和:“对啊周姨,你可别开我玩笑了,你看我跟陈周良平时相处的方式,像是能在一起谈恋爱的小情侣吗?”
她的话成功让陈周良满心憋屈郁闷。
他的脸色冷下去,话语沉沉地对周映巧说:“妈你能不能别乱点鸳鸯谱?”
本来好好的一顿饭,因为这个话题突然变得氛围怪异。
一直没说话的陈元曜在心里叹了叹气。
看来良子已经错过知知了。
陈元曜开口说:“吃饭吃饭。”
然后又道:“老程,来,咱俩喝一个。”
程永年刚和陈元曜喝完,程知也举起酒杯,主动缓和饭桌上快要冷下去的气氛:“我们一起干杯呀,祝我爸妈百年好合,也祝周姨和陈叔叔百年好合!”
陈周良看了笑语盈盈的她一眼,眼底情绪晦涩不明。
晚饭过后,陈周良一家离开,程知陪父亲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然后就回房间去洗澡了。
她在浴缸里泡澡的时候,回想起今晚在饭桌上发生的插曲,再一次吃惊于自己对这段感情释然的速度。
明明喜欢了他十年啊。
可到最后,好像说放下就真的放下了。
程知洗完澡后给林冬序发消息,问他:林冬序,你现在方便吗?
林冬序很快回:嗯,方便。
LDX:怎么了?
程知说:我想给你打个电话,聊会儿天。
林冬序回:好。
然后,他在她拨号之前,就率先打了过来。
程知接通,唤他:“林冬序。”
林冬序低应:“嗯?”
程知叹了口气。
本来坐在床边的她向后躺倒在床上,然后才说:“今晚陈周良和他父母也来我家吃饭了。”
林冬序顺着她的话往下问:“然后呢?”
“他妈妈想撮合我和他,”程知有点茫然地眨了眨眼,“然后我发现,我好像真的不喜欢他了。”
“就是……我当时听到他妈妈问我们俩要不要试着处处的第一反应,不是期望陈周良的回答,而是本能的抗拒,下意识就要拒绝。”程知很理智地分析,“如果我还喜欢他,肯定会想知道他会怎么回答对吧?可是现在我完全不在意他的答案是什么,因为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我都不愿意。”
林冬序低声温和道:“毕竟你喜欢了他那么久,而他却一次又一次地让你失望、伤心,你的期望落空了太多次,最后就不会抱任何希望了。”
“你现在是因为你不喜欢他不喜欢的太突然,放下的太快,对这份感情产生了怀疑吗,程知?”他问。
“嗯,”程知坦诚地告诉林冬序:“会让我怀疑,我之前是不是……也没那么喜欢他。”
“我以为放下一个人会很难,可是我好像根本没费什么劲儿,也没寝食难安,更没为他多哭过一次,就这么跨过这段长达十年的暗恋了。”
林冬序低叹。
“你是傻吗?”他理性温柔的语气下藏着对她的心疼,“这只能说明,他已经让你彻底失望,而能让你彻底失望的人,之前绝对害你为他哭过不止一次两次。”
“程知,你只不过是提前经历了别人失恋后的痛苦。”
所以现在才能这样风平浪静云淡风轻啊,傻子。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程知被林冬序说服,然后就笑起来,问他:“林冬序,你一个母胎单身,怎么这么懂情感方面的问题?”
林冬序失笑,自我调侃:“可能是这么多年总看周围的人谈恋爱,无形之间学到不少,所以现在无师自通。”
“胡扯。”程知被他逗乐。
“好啦,”林冬序安抚她:“不要怀疑你自己,你很真诚地喜欢过他,就是这样。”
“但你以后一定会遇到一个,比他爱你、比他更合适你的男人。那个男人会像你爱他一样爱你。”
“你怎么这么笃定?”程知诧异问,随即又小声咕哝:“我自己都不敢确定。”
林冬序说:“因为你足够好,因为你值得。”
一瞬间,程知几乎要热泪盈眶。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轻笑着回他:“被人肯定的感觉真好。”
“林冬序,谢谢你呀。”
挂掉电话后,程知在床上躺了片刻,然后起身走出卧室。
没一会儿,她端着一杯红酒回来。
程知推开小阳台的门,来到阳台上,一边吹风放空脑袋,一边慢吞吞地喝酒。
几分钟后,旁边阳台上的门突然打开。
陈周良叼着根烟出现在了她视野里。
程知扭脸看向他,和陈周良对视了一瞬。
随即,他的目光就落在了她手中的高脚杯上。
“吃饭时没喝够?”他咬着烟,话说得低而含糊。
“想喝。”她心情不错地语调轻扬着回。
陈周良用大拇指拨开打火机的盖子,而后轻划了下机身侧面,火苗霎时弹出,被阳台上的风吹着不断地跳跃摇曳。
他用手挡着风,将金蓝色的打火机凑近香烟。
下一瞬,陈周良利落地收起打火机,吸了一口烟,随即又慢慢将烟雾吐出。
两个人谁都没再说话。
程知喝酒,陈周良抽烟。
几分钟过去,他一根烟抽完。
陈周良将烟蒂掐灭,这才开口:“今晚我妈在饭桌上提的事……”
他还没说完,程知就说:“我不会当真也不会放在心上。”
陈周良沉默住。
他神色冷淡地凝视着她,叫人辨不清情绪,然后又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来。
陈周良刚要点燃第二根烟,程知就忍不住说他:“别抽了,克制点吧你,小心成烟鬼。”
陈周良说:“那你是什么?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