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太子登基前的那个晚上。
国事有急,一切从简,先帝嫔妃全聚在灵堂守灵,整个皇宫只有御林军拿刀握枪,满面肃容,四处巡逻,紧张的氛围笼罩住整个皇宫。
昭仪殿内烛火皆熄,只有内殿书房尚有一盏灯火随风摇晃,幔帐下有两盆鹤望兰,叶片泛黄。
守在门外的太监匆忙进到殿内,向案桌旁坐着的貌艳女子禀报道:“遭了姑娘,太子派御林军包围住了昭仪殿,拿下了外边带来的侍卫。”
美人抬起眸眼,什么也没说,她身上的杏白轻纱罗裙微有凌乱,腰间细带却束出丰盈身段,衬出美靥。这里是昭仪殿,张昭仪是先帝从青楼里带出来的,貌美绝艳,受殊宠,仔细瞧这女子模样,倒让人不敢直视,怕被勾去了魂,只会觉确实不愧有后宫狐媚子一称,比传说中的还要更胜一筹。
这位不是那位出身低下的张昭仪——萧家嫡出的大小姐,不是谁都有资格比。
备受先帝宠爱的张昭仪早已在先帝驾崩当晚自尽,萧穗只是作为魏王心腹暗中入宫私查先帝驾崩一事。
“退下吧。”
她放了话,太监也不敢在此久留,连忙退了出去。
紫檀案桌上的玉石镇纸压着纸张,萧穗手中提笔,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缥缈烛光映出闭月羞花的美人姿色,娴雅淡静。
一个月前魏王下淮南视察堤防修建,只要待足两月,做尽表面功夫,便可以将堤坝修成之大功冠在魏王身上,谁也料不到先帝临幸张昭仪时突染大病,卧床不起,太子的人立即封锁住所有能传向宫外的消息,在萧穗等魏王一党还未反应过来时,这座皇宫就已经要换主人。
张昭仪自知有罪,学昔日合德自尽于悬梁上,干脆利落不留半分证据,萧穗让人把这昭仪殿翻了个底朝天,但至今都没能翻出任何张昭仪与太子勾结的证据。
太子裴元淮是继后从扬州带出来的,年有十九,比魏王整整小十岁,乃先帝膝下九皇子。
立长立嫡,前有已经成家的大皇子魏王,后有先皇后难产生下是四皇子祁王,怎么也轮不到裴元淮坐这太子之位。
但先帝心思难测,守着皇位不想儿子做,立了最没有竞争力的裴元淮做了太子,以至于他现在能名正言顺联合御林军统领拦截先帝驾崩消息,让即便是远在淮南的魏王赶回京,也不过是叩拜新帝。
萧穗写字的手一顿,察觉到殿外光亮,她慢慢抬起头,一阵风吹进殿内。
“萧姐姐虽得父皇御赐,但终归是女子身,夜宿宫廷难免引人争议,”低沉的男声从外传来,有人慢慢走近,停在垂下幔帐外,他的身影被烛灯的微弱灯光拉长,如野鬼般惹人注目,“孤想以魏王和萧姐姐的关系,他应当是不想萧姐姐名声受损。”
萧穗细白手指轻轻撩袖,将笔放回青玉笔架上,也不把刚才的信收起来,就仿佛是刻意摆在上面,让人看见。
宫殿中央摆着四角狮虎铜炉,里面已经不剩丁点东西,两边的高柱刻着云纹,书架上的书落了灰。
萧穗开口道:“萧某称不上太子殿下这句姐姐,也正想向您讨个说法,一个时辰前我听闻陛下在两天前驾崩,可太子殿下瞒着群臣百官,这是打算要篡位?”
“孤只是不想常人嬉戏父皇病重之因,也望萧姐姐慎言,日后不要多提。”
烛火渐渐黯淡,书房内所有和张昭仪有关的东西,几乎已经被搬个精光,只剩下几本无用的书。
幔帐外的声音颇有对先帝的恭敬,萧穗当初便是被他这副与世无争的软弱样骗了过去,她的人尚未彻底了解先帝驾崩原因,倒是他在知道消息传到她耳中后,便让人把这见不得人的事传了遍。
萧穗扶着案桌站起来,她慢慢掀开圆润珠帘,入眼的是个着玄衣的高大男子,俊美脸庞下的一双眼睛藏着与年纪不符的沉稳,和别人私下议论的蠢笨太子无关,更与往日在床上喊着萧姐姐的傻男人沾不上关系。
“太子殿下得陛下宠爱,监国有功,”她停在他身边,眼睛看到木槅门外的火把红光,“只不过诸位大臣是什么想法,我也不得而知。”
她长身玉立,玲珑体态丰韵有加,婀娜曼妙,只是站在身侧,便让人觉扑鼻香气袭来,像春日含|苞待放的娇艳花朵,天生就该被人宠着。
裴元淮握住她的手臂,开口问:“萧姐姐替魏王笼络诸位大臣,近日又应下他的求娶,不知萧姐姐又是怎么想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