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的,待他们走后,叶悠觉得天色都渐渐暗了下来,初秋的傍晚凉意阵阵往骨头里钻,现场的血腥味也欲加浓烈,各种鬼怪故事都涌现在脑海里。她拍拍脑袋恨自己平时闲着没事儿干看那些个鬼故事干嘛。叶悠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胡同口的警车上,闪烁的警灯让她还安心一些。
就在这时,她听到发生凶案的平房里发出细微的响动,叶悠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粗口。不会吧,里面不是只有一具尸体吗?就在她以为是自己太紧张时,那细微的响动又传了出来……,这样就算是她也无法再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了。万一要是真有猫狗破坏现场,就是她的失职。叶悠做了半天心理建设,还是决定看看,她一边大声弄出响动意图吓走里面的动物,一边慢慢穿过警戒线向里走,可回应她的只有细微的哧哧声。
她来到房间门口,血腥味越来越浓,她壮着胆子向里面探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吓掉了她三魂六魄。昏暗的光线中,那男子靠墙坐着,头上插着一把斧头,头发已经被血水浸透,暗红色的血和白色的脑浆糊了满脸,一只眼半闭,一只眼圆睁直直地‘望’着她,叶悠与他‘对视’良久,眼见他的身体慢慢移动了一下……。
叶悠已经忘记了尖叫和逃跑,她跌坐在地上,冷汗将衣服浸透,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拍在她的肩上……,叶悠蹭地跳了起来。王洛萌被她吓了一跳,“叶悠,你不能过警戒线,保护现场不知道吗?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白。”
叶悠见是王洛萌,激动的差点抱她,但看到她一身的防护服,仅剩的理智让她生生停住脚步,有些结巴地说:“动了……那人……动了……。”
“动了?江奕说人已经死了呀。”王洛萌疑惑地向屋内看去,“肯定死了,不可能动。”
“不是……我明明看见他身体向下移动了一下。”叶悠牙齿还有些打架。
“身体下滑?哦,有些可能是尸僵形成或缓解,或是有腐败气体产生吧,没事儿。”王洛萌轻松地说。
“不是……闹鬼吗?”叶悠已经吓坏了,不禁问出口。
王洛萌诧异地看着叶悠煞白的脸,确认她不是在开玩笑后,敲敲她的头,“放心,姐什么场面没见过,还有尸体打嗝的呢,都是正常现象,用科学都能解释的通。”
叶悠傻傻地看着一脸轻松的王洛萌,有些害怕又有些懊悔自己的失态。王洛萌表示理解地拍拍叶悠的肩,“放轻松,见多了就好了,一会儿你的鞋印和指纹留下,我们要排查勘验。”说完她便踩着新架好的勘验踏板进入了现场。叶悠觉得自己有些怂,低着头出来,任由他们采集她的信息。
“第一次见到尸体吓到了?”江奕不知何时已换上勘验服准备进入现场。明明很好听的男低声,怎么现在听起来有些刺耳呢,隔着口罩叶悠都能感觉到江奕那幸灾乐祸的坏笑,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叶悠骨子里的要强被激了起来,她极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反击道:“现场混乱,到处都是喷溅血迹,地面也有很多脚印,不过怕是痕迹越多越不好检验,想要确定谁是凶手也没有那么容易。”
江奕回头看向叶悠,眼睛眯起,玩世不恭的眸子突然深邃了起来,他看了一会儿叶悠没有说话,转身走进现场。叶悠松了一口气,幸好她之前为了找工作看些刑侦方面的书,而且记忆力和观察能力都还不错,否则,今天真是丢大人了。
就在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现场勘验工作终于结束了。“你真是个乌鸦嘴,知道自己的特质,以后少说话。”江奕一边走出来一边对着叶悠说。
叶悠耸耸肩,心里还有些幸灾乐祸,谁让你吓唬我。可之后随之而来的连续加班让她焦头烂额,不禁暗暗发誓以后要少说话。
晚上十点,江奕召开了案件碰头会,勘验组、技术科都整齐地坐到了会议室,按照惯例新人叶悠负责记录工作。叶悠打开人员名单不动声色地将人名与人一一对应:勘验组坐在王洛萌旁边的那个年轻还带些稚气的人应该就是负责痕迹检验的陆川;带着厚厚眼镜,脸上长满青春痘的人应该是技术科的负责人林硕;在林硕旁边的高大男人看起来有40多岁应该就是调查组的负责人马涛,他旁边那个粗犷的30多岁的汉子是调查组的王龙,而王龙旁边白净清秀的小伙子就是他的徒弟陈新了。
江奕取出烟,看了一下坐在后面的叶悠又将烟放了回去。他开口道:“洛萌,你先介绍一下现场勘验和尸检情况。”
王洛萌打开电脑一边播放现场图片,一边说道:“现场在西青路12号院老年活动室,它位于胡同的最里侧,这是一间坐北朝南的平房。房间的门窗完整没有破坏痕迹,当事人系和平进入现场。现场外的水泥路灰尘很多,而且各种痕迹混杂,没有提取到有价值的线索。房间门把手系老式球形,只提取到死者的指纹。房间内面积26平米,靠北侧墙边是一排木制储物柜,柜子上方依次摆放着饮水机、热水壶、电磁炉、一次性纸杯等杂物。屋内中间摆放三张棋牌桌,每张桌子下分别有四把折叠椅。靠门口的桌子上散落着四个一次性纸怀、六根烟头等物品,现场的喷溅和滴落血迹主要集中在这张桌子附近。现场打斗痕迹明显,尸体靠房间南侧墙体呈靠坐式,右手握有一把长8厘米的单刃水果刀,上面沾有血迹,可能是嫌疑人的。另外我们在现场提取到多枚嫌疑人的指纹和鞋印,从现场的纸杯和烟头中分离出两名男性DNA一名为死者、一名为嫌疑人所留,现场的血液检验显示有四名男性在打斗中受伤,其中三名为嫌疑人。嫌疑人DNA、指纹在系统中均没有匹配数据,嫌疑人没有犯罪前科。另外死者的DNA和指纹比中为一名叫杨青的男子,他曾因打架斗殴被公安机关处理。”
“尸检情况怎么样?”江奕皱了皱眉问。
王洛萌将图像调到尸体开始介绍,“死者,杨青,男性,尸长米,体重87公斤,年龄51岁,系被外力击打造成的颅脑损伤死亡,死亡时间在下午16时左右,毒检、药检均无异常。死者衣物完整,现场没有发现钱包、手机等物品,怀疑是被凶手带离现场。根据尸僵、尸斑及现场痕迹检验情况,该平房为案发第一现场,无移尸情况。凶器为40CM的消防斧,原在房间外的消防柜内存放,系就地取材。不过麻烦的是消防柜及斧头上的指纹被擦拭过,无法提取有效证据。”
江奕表情更加凝重,他面色不善地看了叶悠一眼,叶悠咽了咽口水,不会被自己说中了吧。“嫌疑人的情况能推断出来吗?”
王洛萌加快语速,“根据现场鞋印和作案手法分析,凶手身高米左右,男性,右利手”,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不过,现场的脚印和指纹显示,他们三人都符合这个特征,而且最奇怪的是他们所穿为同一款运动鞋,且均为43码。”
“鞋子磨损情况能区分吗?品牌能看出来吗?”江奕问。
“我们对比了市面流行的几类运动鞋品牌,没有相符的类型,怀疑是小商品市场卖得仿制货。另外,鞋子都是新的,没有任何磨损痕迹,嫌疑人反侦查意识很强。”王洛萌冷静地分析。
“也就是说,我们根据现在的勘察情况,无法确定是他们三个人中的哪个人作案。”江奕的眉头皱起,长长的睫毛让他的目光显得幽深沉静,不复之前的戏谑之色。
王洛萌黛眉微蹙,“根据斧头砍的位置,以及当事人和嫌疑人的身高来看,应该有两个人将当事人制住,让他处在半弯腰的情况,凶手系正面砍中当事人的头部致其死亡。”
“能从死者身上提取到嫌疑人的痕迹吗?”江奕追问。
王洛萌摇摇头说:“死者衣服材质为粗布棉线面料,没有提取到有价值的痕迹。明天我会进行二次检查,看能不能从死者的手臂上找到相关线索。”
听到这里叶悠也明白了,现在有三个嫌疑人,他们也没有掩饰这一点,但是凶手是他们中的哪一个却不好确认。除非他们傻,不然谁都不会承认自己shā • rén,必竟主犯和从犯差得不是一点半点。而且看现场的情况,这些很明显都是他们故意而为之,擦去凶器和消防柜上的指纹为的就是混淆视听。
“林硕,说说监控的情况吧。”江奕转向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子。
林硕推推眼镜说:“现场是一个老旧平房区的活动中心,平房外面的摄像头已坏,我只在胡同口外发现了一个交通探头,已调取相关录像。据查看录像,今天下午15时13分左右死者和三名着深色运动服的男子先后进入胡同,16时17分,三名男子神色匆忙地从胡同跑出,体态特征与王洛萌说的一致。我们已将图像处理,把照片发给侦察员,但是因像素和位置问题,脸部不是很清晰。”
江奕点点头说:“你们再调取多点探头,看看能不能找到嫌疑人的清晰面部特征、逃跑方向和住所。”
林硕点点头,“已经在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