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猜,那盒子里装的,都是那些'反贼'的头颅,血淋淋的,还冒着热气。
有血珠滴答滴答从盒子缝隙里流出来,落在尚氏的手上,她像是被烫醒了一般,猛地捂着齐瑶的双眼,咬着牙流下泪来。
“那个女人不除,难道当真叫瑶儿做妾不成?!”
“夫君,你说过的,齐家女儿绝不做妾,我是心疼女儿......方闻灵那样上不了台面的人,何德何能能当未来皇后?!更何况,又不是单咱们一家打她的主意,多少人家盼望着她出事,好空出位置给自家女儿——”
齐尚书拍桌子,“愚不可及!”
“别管那些人心里怎么想,可是你看到他们做什么了么?没有!只有你!只有你这个愚妇自作聪明,上赶着拔老虎的毛!”
叶荣舟对方闻灵有多爱重,她不知道,自己可是一清二楚。
叶家军进长安那日,城门方开,众人唯恐有诈,奉劝他不要贸然进城,然而叶荣舟说什么也不同意,单枪匹马进了长安城,半个时辰后收到信号的叶家军才进去。
后来众人才知道,叶荣舟之所以孤军深入,便是为了救他的心爱之人,也是吕让的爱姬,方闻灵。
之后叶荣舟为此女破例之举更是数不胜数,众人都说他入了魔,将那女人看得比自己命还要紧。
别说是舍了那女人娶妻,就算是另外娶妾都不可能,所以他才在齐瑶有此想法时坚决否决掉,没想到他这愚不可及的妇人自作聪明,把一切都毁了!
他指着尚氏骂道:“你明知道那是人家的宝贝疙瘩你还上敢着去碰,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坦,想快些死么?!打量着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
听到这,尚氏突然不怕了,她直起腰版,直视齐尚书,双眼通红。
“不错!我就是为了给三郎报仇!若不是方闻灵那女人我儿也不会死!他去的时候才十九岁......十九岁啊——”
爱子去世,齐尚书作为父亲,他何尝不伤心?那是他一手带大的亲儿呀!可是逝者已矣,在他心里,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在吕让手握大权时既没有朝他下手,也没有动闻灵,只想着保全家人的性命便好,可是如今......
齐尚书坐下,满心的颓丧之意,许久之后,他才慢慢开口:
“方才丞相已然昭告天下,终身只娶方闻灵一人为妻,不纳妾,不收房。”
这一诏令,算是彻底觉得旁人要给他塞女人的念头。
尚氏急道:“可是她根本不能生育——”
“不能生育人家也愿意!要你多事!”齐尚书恨铁不成钢地拍桌子。
齐瑶'哇'的一声哭出来,眼泪从尚氏的手指缝里露出来,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齐尚书只觉得一阵悲凉从心头涌起,若是他再年轻十岁,即便如今受制于叶荣舟,他也会拼尽全力搏一搏,为自己和家人挣一个未来。
可是如今,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身边能用的人手死的死,散的散,再不复往日风光,更可怕的是,他的身子越来越不好,有时处理公务,甚至握不住笔杆,如此,谈何与叶荣舟抗衡?
他老了,而叶荣舟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
不到半个时辰,齐尚书夫人尚氏因病暴毙的消息便传出来,齐尚书自己也派人到叶府请辞,只说是爱妻去世,情急之下一病不起,往后怕是无力办差,特地递了辞呈告罪,请求准许他病好后带着女儿回乡养老。
然而叶荣舟此时不在家,辞呈递到邵氏手上,邵氏虽不知其中缘由,但还是收下,道一句:“知道了。”然后打算派人将消息和辞呈一道送给外出秘密寻人的叶荣舟手上。
已经两天两夜了,也不知他找到闻灵了没有。
谢怀玉自闻灵不见后,总是坐立不安,她想起闻灵走前交代自己的事情,总觉得是时候了,便一把抢过那辞呈,表示要自己送过去。
邵氏瞧了她一眼,摇头道:“小猴崽子似的,一刻也闲不住,你去吧,可有一样,你叔公正为阿灵烦心呢,你可别给他找麻烦。”
谢怀玉眼睛躲闪片刻,随后像是深怕邵氏瞧出来什么,连连点头,保证自己会乖乖把东西送到,绝不惹事。
等与一干保护她的侍卫一同出了门,她才坐在马上打开手中辞呈观看,边看边口中默念:“阿姊真是厉害......”
她知道因为自己的出身,就算叔公将她捧在手心里,仍旧有许多人盯着她,觉得她不配当未来的丞相夫人,想要拉她下马,他们用不能生育的事情威胁阿姊,她怕是早已想过了。
所以她将计就计,自己主动离开,又留下齐家勾结那几个皇亲国戚,想要杀她的线索,叫叔公急,叫叔公恼。
如此,不但绝了想要算计她的齐家人的活路,还叫叔公知道自己离不开她,待她更胜往昔。
想起叶荣舟离开前分外急切的面容,谢怀玉叹了口气,收了辞呈,招来一个心腹,派他去曲江池边的树枝上挂一只风筝传信,随后高喝一声,纵马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