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江月偷袭后,姬离的伤一直未曾痊愈,而眼看现已是深秋时节,若是不能及时恢复,恐怕冬春季节的极寒之症会发作的更为频繁。
而姬离之所以潜入这处城,一来是为探查道士设阵的秘法,二来也是想见见长荧。
魔界一下丢失六座城池,难免会惹得众妖魔猜忌不断,姬离面上虽装作不在意,心里怎么也是咽不下这口气。
偏偏帮助道士施阵法的还是长荧,姬离自然是想着要好好惩戒她来解气。
“你就是平虚馆的新任掌门?”姬离故意把嗓音压的很低沉,手中的冰刃因着她体内火焰珠的缘故而有些开始融化。
长荧被捂住嘴没法应话,只是点头发出奇怪的声音回应:“唔……呜。”
“不许动,给我把眼睛闭上,否则我就挖了你的眼!”
这话吓得长荧连忙闭住眼睛,心想这坏人说话怎么跟离大人一样凶啊。
姬离看着她乖乖的闭上眼,方才点住她的穴位。
这穴位并不是险要的咒术,但凡她有心挣扎那都是很容易的事。
因着姬离怕她误伤自己,才选择最简单的方式。
那自冰刃融化的水珠顺着她颈间滑落进衣领深处,只隐晦的留下一道暗色水渍,让人瞧着引人遐想。
“嘶”地一声自长荧齿间溢出时,眼眸里凝聚着晶莹的泪。
好痛啊。
那颈间的血液不断被冰冷吸取时熟悉感受,让长荧再一次想起离大人。
只是长荧被人从后背束缚住,穴位使得自己完全无法动弹。
伏灵草妖的血液一向都是极佳的疗伤灵药,姬离松开牙齿时,贪恋的tian了下。
“离大人……”长荧紧闭着眼下意识害怕的唤出声来。
姬离微愣的看着她,只见她那眼角吓出来的泪花,鬼使神差的亲了过去。
啪地一声响起,姬离脸颊结实的挨了一道掌印,长荧神情从气恼变成懊恼,很快就变成惊慌失措。
“长荧!”姬离咬牙切齿的看着面前惊呆的人。
“对不起,我、我以为离大人是坏人呢。”长荧探手揉着离大人侧脸,害怕的都差点说不出话来了。
姬离从成为魔尊之日起,便立誓再没有人敢欺辱自己。
长荧看着离大人过于凶悍的目光,哆嗦的探着脸蛋闭着眼出声:“要不离大人把那巴掌打回来吧?”
“你!”姬离气的半死,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因察觉到城内巡逻的道士走近,姬离搂住她躲进巷道尽头的庙。
“别出声。”姬离低声叮嘱。
“嗯。”长荧点头,探手轻揉离大人脸蛋,心里满是愧疚的很。
待脚步声渐远,长荧踮起脚亲了下离大人念叨:“对不起,一定很疼的吧?”
姬离微羞的偏头轻哼了声,视线落在她那颈间还未痊愈的伤口时,眉头微皱问:“你这是受伤了吗?”
伏灵草妖一族拥有极强的修复能力,这些年姬离喝过她不少的血,自然也见过她极快的痊愈能力。
可现下却见她那颈间伤还未恢复,一时有些担心。
“啊?”长荧看着离大人握住自己的手腕把脉,“最近没有受伤啊。”
姬离皱眉道:“那你的脉象为何如此虚弱?”
先前光顾着捉弄她,以至于姬离都没有察觉她的呼吸太弱了。
以她的修为,不至于如此才对。
长荧想了想应:“也许是上回施展咒术的缘故吧,所以最近都还很困呢。”
这般听她解释,姬离倒也没有怀疑,当初自己施展阴雨之术时,本身就要消耗极强的修为。
虽说现如今长荧修为渐长,可到底不过堪堪三百年的修为,那场通天咒术可不是寻常小妖能承受的住。
“让你要去帮道士,现下自个受罪了吧?”姬离松开手见她面色苍白的很,更懊恼自己方才喝她血时,没注意分寸。
长荧看着面前的离大人应:“其实也不是很累,我多睡会就好了,离大人别担心。”
姬离挑眉指腹捏住她的脸颊说:“我可不会担心你这吃里扒外的小叛徒。”
“哎呦。”长荧有些吃疼的叫出声来时,姬离便松了力道,指腹替她揉了揉发红的脸蛋。
现下仙门道人在抓紧修炼法术来布阵应付妖兵,而妖兵们因为先前阴雨之术的危及减弱遭受不少极阳之气的损害,一时半会恐怕难以再次大规模进攻。
“我问你,你现在可习得无涯山的法阵?”
长荧见离大人问的如此认真摇头应:“没有,现在大师姑不见了,我还没开始学法阵呢。”
“真的?”姬离探手捧住她的脸颊,仔细打量她的神情。
“嗯。”长荧看着近在咫尺的离大人,心里扑通地跳的很快,“为什么离大人这么关心法阵呢?”
姬离眼眸躲闪的避开目光应:“我自是有我的打算。”
如若一日不能破无涯山的法阵,那必定就无法统一三界。
“对了,离大人你来这做什么啊?”长荧亲昵的将脸颊蹭了蹭离大人温凉的掌心询问。
“我……来找你算账的。”姬离自然不能把真正的计划告诉她,便索性寻了个旁的理由。
“找我算账?”
姬离见她没有多疑顺势应:“你难道不知道你的那位大师姑做了什么好事?”
“不知道啊。”长荧有些糊涂的看着离大人满是奇怪的问,“大师姑做了好事,离大人怎么还这么凶啊?”
“你真是笨死了!”
看来仙门道人并没有告诉她,江月偷袭自己的龌龊事啊。
“你那大师姑潜进安城府邸刺了我这一剑,而后逃之夭夭了。”姬离探手撩开衣领,好让她看看仙门道人的肮脏手段。
那白皙肌肤上乌紫伤口很是显目,而且离颈间很近,假若再偏几寸便是能危及性命了。
长荧都不敢用手去碰,探近脑袋亲了下伤疤。
当温热抵近时,姬离整个人无力的倚靠梁柱,两颊迅速染上些许粉红,薄唇欲言又止的抿紧几分,探手按住身前的人羞涩道:“你、做什么?”
本想着让她看清仙门道人虚伪的面目,怎么她反倒主动亲热起来了?
长荧抿了抿唇毫不知情的认真应:“我在给离大人疗伤啊。”
“只是疗伤么?”姬离眼眸神情复杂,心想还以为这木头脑袋是开窍了呢。
原本羞涩迅速转变成羞恼,姬离探手拍开埋在颈窝的脑袋嗔怪道:“你这般模样,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这一下可不轻,长荧捂着脑门揉了揉,心想离大人难道还在生上回的气吗?
许是因着有些尴尬,姬离整理衣裳,神情恢复几分镇定道:“现下不早了,你还不回去?”
长荧望着好似要离开的离大人问:“那离大人呢?”
姬离挑眉应:“你都认为我是坏人了,我自然是有坏事去处理。”
干坏事?
“这城内有很多道士和法阵,离大人还是不要做坏事的好,否则很危险的。”长荧担忧的出声劝解。
“你真是个榆木脑袋。”姬离见她丝毫没有怀疑自己的话,反而真认定自己就是去做坏事的。
说罢,姬离便也不想同她多聊,省得气坏自己。
“那离大人还会再来找我吗?”长荧见离大人不出声,指腹捏住她的衣袖问。
姬离看着她这般依依不舍的模样故作冷漠的应:“这段时日我要养伤,自是不可能来看你。”
长荧眼眸暗了几分应:“这样啊。”
“我真的要走了。”姬离从她指间抽回衣袖,便作势要离开。
“等一下嘛。”
长荧连忙出声,犹豫的走近过去,亲了下离大人薄唇,眼露笑意道,“除夕我会偷偷来找离大人的哦。”
姬离微抿了抿唇,虽然心里想着带她回安城,可现下她已经是仙门道人的掌门,若是带走她恐怕那群道士也不会善罢甘休。
而魔界势力繁杂,花凤等魔虎视眈眈,还有心魔作祟,姬离现下伤又未恢复,总是不好护她周全。
“谁要你偷偷来见我?”姬离指腹弹了下她的额前不满的说着,“你有胆子当着那么多道士们来见我吗?”
明明两人是昭告天下的成婚,她却说的像偷qiang似的,姬离如何能不气。
长荧还没来得及应话,离大人便已经消失在暗夜之中。
这夜里长荧一夜都没睡好,总担心离大人会踩到法阵被城内的道士们追捕。
可天光大亮也不见有道士汇报,长荧这才松了口气。
从秋入冬数月里,长荧多是打坐修养,城内的事务主要是由华逸负责。
墨源倾身落在无涯山古树,长荧一如既往的在藏书阁内摘抄着道书。
大雪纷飞的时日,小煤球们玩的尤为愉快。
因着大师姑一直没有消息,华逸便想请求墨源来占卜。
“你们馆内事务与我无关,请恕我无能为力。”墨源指腹抚去衣袖飞雪冷漠道。
“可是您上回还在山谷和谈出手助我们一臂之力啊。”华逸有些弄不懂墨源的心思,若说她是帮妖魔,她又助平虚馆道士和谈,可若是她帮平虚馆,她又很是不愿掺和纷争事务。
墨源自然一眼看穿华逸的困惑,偏头悠悠地看着那藏书阁内正整理书的长荧应:“我帮的从来都是长荧,可不是你们平虚道馆。”
“可长荧姑娘也是平虚馆掌门啊。”
“你们道人难道没有想过为什么数千年第一大道平虚馆会落得如今惨淡局面吗?”墨源看着还未顿悟的华逸说道。
华逸微愣住应:“阁下有何高见?”
“万物逃不过因果轮回,平虚道馆本以度世人出苦海为道,可现如今却演变成争权夺利的局面,想来你们这群道士也不过是未入道的寻常人而已。”墨源掌心拎住快要从衣裳滑下的小煤球,“三界众生本平等,偏偏你们道人自视甚高,未曾察觉自己丢了道,这才误了数千年道业,假若不能及时醒悟,恐怕难以光复师门。”
华逸看着墨源从风雪之中离去,彷徨停在古树旁思量许久。
“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啊?”长荧本来在整理书卷,没想到会看见华逸独自站在古树旁,整身道衣都染上雪花,“你这样小心着凉生病哦。”
“掌门,弟子有一事想请问掌门。”
长荧撑着伞左手抱住书应:“什么事啊?”
华逸满是认真的问:“何为因果轮回?”
“等下,我刚刚从书上看到过。”长荧翻着书念道,“因是因,果是果,先因而有果,善因结善果,恶因结恶果,万物皆有因果,此乃因果轮回也。”
“弟子,明白了。”
平虚馆现如今的悲惨是咎由自取的恶果,那这恶果便是由当初平虚馆内乱的恶因而起。
真是半点怨不得旁人啊。
还处于茫然中的长荧看着华逸转身往风雪之中走去喃喃道:“他明白什么了?”
深冬寒夜里的山林一间破旧茅草屋之中,咳嗽声未曾停过。
妖雪儿看着血色全无的江月,满是担忧替她检查身前的伤情。
那一掌击碎她的骨头,极寒之气极速蔓延至她的五脏六腑。
“你做事真是全然不想想我的感受。”妖雪儿这些时日输了数不尽的修为,偏偏江月心脉尽毁,连同她自己的修为都散去大半。
那些输送的修为如同投入枯井的石头悄无声息。
江月眉头微皱气息微弱道:“这本就是我该承受过错,当年没能阻止平虚道馆的内斗,才指使魔尊有了可乘之机。”
“你的满脑子都只有平虚道馆,难道没有想过,平虚道馆今日的局面又不是你一人之过,那些沽名钓誉的臭道士们值得你如此付出吗?”妖雪儿气恼的指责。
“他们是坏,可那是平虚道馆数千年的基业啊,我绝不能辜负当年师父的嘱托。”江月疼得都不敢大声呼吸,只能微弱声音说着,“阿雪,我好冷啊。”
妖雪儿侧身搂住她,掌心轻抚她侧脸赌气道:“我看你是只有死了,才能抛弃那些臭道士。”
那洞内的火堆燃的尤为旺盛,江月却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被冻死不可。
“其实你说得对,我就是太固执了,平虚道馆对我有养育之恩,我岂能袖手旁观啊。”江月偏头望着妖雪儿,眼眸泛着红,指腹轻触她的面容,“若是我熬不过去,以后就没人拦着你去同旁的妖魔厮混,你大概很快就会把我抛在脑后了吧。”
“你说什么浑话?”妖雪儿咬了下她的指尖愤愤道,“现在只要你有一口气在,那总是能熬过去的,更何况我哪里有你说这么滥情啊。”
江月指腹已经被冻的发麻,哪怕被妖雪儿紧紧捂在怀里也没什么感受,魔尊的极寒之气果然是不同常人,那一掌伤了要害。
心脉尽毁,修为散了大半,就算能熬过寒冬,将来也只是个废人了。
“希望长荧那孩子能够护住平虚道馆,这样才能阻止残暴易怒的魔尊滥杀无辜祸害天下百姓。”江月贴近妖雪儿怀里喃喃道。
妖魔大多可以轻而易举的杀害人类,如果没有平虚道馆镇压胡作非为的妖魔,恐怕人类将生灵涂炭。
妖雪儿低头看着快要闭上眼的江月,慌张的捧住她的侧脸唤:“江月,你不准睡!”
江月面容已然覆盖薄薄的冰霜,细长的睫毛凝结晶莹的冰霜微微颤,鼻间气息更是微弱的很,指腹拽住她的已经,眼眸满是哀怨的望着她问:“阿雪,你当年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那么冷的夜里,江月满心欢喜的等了她那么久,可最后却落的一身空。
“我当时碰见老仇家被她暗算了,所以才没能赴约,绝对不是故意哄骗你的。”妖雪儿不是没有解释过,可江月却固执的不肯相信。
“我等了你两天两夜啊。”江月那时心都死了。
妖雪儿低头亲了下江月眼角的泪低低道:“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不管你喜欢还是讨厌,我都不会松手的。”
暗夜里的风雪越发大了些,茅草屋窗户结满厚重的冰霜,整座房屋好似就要被大雪给掩埋住。
待腊月临近时,按照平虚馆往年的习惯,各城池都要向无涯山献礼。
华逸一改馆内多年之习惯,严令禁止各弟子私自收受物品珍宝。
从前平虚道馆收徒是要筛选数次,现如今华逸广开道场,下令各弟子恪守清规戒律,教授百姓道术与经法。
这般数条严格令行下方时,馆内有些弟子私自生起不满的心思。
早间长荧按照历任掌门的习惯,在道场参加华逸捧着道书教授弟子道门戒律清规。
大会过后数个弟子上前来汇报:“掌门,我们怀疑三位师伯被华逸囚禁。”
华逸看着这几个道士,自然知道他们是云枫和钟安两位师兄以及子柔师姐的弟子。
当初联合大师姑将那三位一并困于无涯山清心楼,为护住师门颜面所以并未选择公之于众,只对外说是闭关修炼。
长荧对于这事其实并不了解,只是看了眼华逸问:“真有此事?”
华逸侧身道:“掌门莫惊讶,此事弟子可私下说明来由。”
两人来到清心楼外,华逸领着长荧入里间。
那铁牢之中的三位各自隔开关押,长荧看见好久不见的子柔师姐。
“老掌门和玄清掌门都是由子柔师姐和钟安师兄所杀,而云枫师兄则与魔尊勾结企图推翻无涯山。”华逸点燃灯盏说着,“因此事过于震撼,所以并未告知众弟子,而大师姑因不是掌门,所以只是将他们困于清心楼,留以掌门处置。”
“这是真的吗?”长荧看向那盘坐的子柔师姐,仍旧不敢相信。
子柔看向一身道衣的长荧嘲讽道:“你既然都已成了无涯山掌门,何必还装呢?”
长荧不解的翻了翻衣袖口袋应:“我没装东西啊?”
“当初藏书阁内老婆婆原本放言不收弟子,可是后来却偏偏收了你,我就是不服!”子柔走近那铁牢同长荧对视,眼眸微红的说,“她为什么要逼我,否则我都不会杀她!”
“什么?”长荧震惊到整个人都不好了,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子柔冷笑道:“我杀老婆婆前,她临死前还在偏袒你,要不是那时有大妖在护着你,我早就杀了你。”
长荧眼眸红了起来问:“你为什么要杀老婆婆?”
明明老婆婆对子柔师姐一直都很好的。
“因为她害死我的母亲,而我的一身病痛都是拜她所赐。”子柔不甘心的说着,“你以为老婆婆为什么待我好,她这年一直都像防贼一样的防着我,我真恨当初没早些杀了她。”
这过于惊人的话语吓得长荧从清心楼里出来时,仍旧止不住的发冷。
华逸担忧的出声:“掌门,没事吧?”
长荧摇头应:“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