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翎啊……”电话那头传来经纪人歉疚的声音,“你得再跑一个通告了……川城这边官方和电视台合作,在做一档公益宣传类型的真人秀节目。他们知道你在川城,手头暂时又没有通告,就找到我这儿来了,希望你去当飞行嘉宾,一两天就行了。你知道的……这种和官方合作的事儿不太好推。”
“没关系的李姐,你都说了,只有一两天而已。”叶清翎想,反正这一趟过后,将是一段漫长的假期,耽搁几天也没什么。
“清翎你能理解就好……”经纪人又说了几句,最后道,“地址是在热山山脚的一个小镇上,我这就去订火车票……”
房间里十分安静,叶清翎又开的免提,经纪人的声音清晰无比。
听到“热山”两个字,叶清翎错愕抬头,满是抗拒地皱紧眉头,很是厌恶。
时雨看着叶清翎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慌乱起来,不知所措。
她们握在一起的手指忽然同时向后分开。时雨清晰地感觉到,她们之间那根细线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断掉了,她们间温暖恬静的气氛一下子消散无踪。
热山,是叶清翎不愿意回去的那个家乡。
……
火车上。
窗外风景缓缓倒退,是一成不变的黯淡树林。从川城省会到热山山里,需要坐整整十二小时的火车。叶清翎她们今早八点就上火车了,买的软卧,包厢里只有她们两人。
包厢里气氛莫名有些闷。叶清翎坐在小桌边,单手撑着下巴,手指规律地轻轻敲着。她安静看着窗外风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包厢隔音不好,能听见隔壁的声音,星月跟来的几个小助理正在吵吵闹闹地玩。叶清翎眸中情绪很淡,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从昨晚知道去热山的消息开始,叶清翎就一直是这样的状态,沉闷、安静,肉眼可见的烦躁。
时雨觉得很不安,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叶清翎。刚开始,她还怕叶清翎会不愿意让她陪着她一起去热山,好在叶清翎什么都没说,直接拿时雨的身份信息多买了一张票。
看着沉闷的叶清翎,时雨回想起她们第一次出去旅游,是在叶清翎失忆的最后一段时间,去海城附近的雪山。
那时在车上,叶清翎看着窗外变化的风景,一路都新奇地说这说那的,闹腾得不行,片刻都没有停过。
现在的叶清翎却安静得可怕,时雨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不敢问,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昨天叶清翎心情好,她们间的气氛就是暧|昧而温暖的,今天叶清翎情绪低沉下去,她们间就只剩下沉闷。
好像她们之间的气氛,从时雨在叶清翎面前一退再退,变得卑微胆怯开始,就只受叶清翎的主导。无论是怎么样的,时雨都只能接受。
……
叶清翎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暗沉树林发呆,上一回看见这样的景色,已经是七年前坐火车离开大山时的事儿了。
七年……或者说接近八年过去,叶清翎对家乡不仅没有任何留恋,相反一定要说的话,她对海城那个家,对外婆……甚至对时雨的感情,都要比对这座山要深许多。如果可以,她一辈子也不想回去了,没想到兜兜转转七八年,还是巧合地要回山边小镇一趟,而且,还是和时雨一起。
想到时雨,叶清翎朝旁边扫了一眼。
时雨坐在她对面的软卧上,侧颜是一贯的清冽,神色冰凉。可是叶清翎感觉得到,时雨的情绪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镇定,她在慌乱,甚至害怕。
在怕……我?
叶清翎咬了咬唇,眉头微微皱起。
怎么又在怕她?
昨天,还有前天晚上,她们之间不都好好的吗?明明叶清翎感觉,她们的关系改善了那么多,就快要脱离之前那种不正常的关系了,为什么时雨突然之间,又开始“怕”她?叶清翎不明白。
好像是从昨天经纪人的那个电话开始的……
可是,不就是回热山一趟吗?叶清翎虽然不愿意回去,却也没有丢下时雨的意思,还主动买了她的火车票。时雨为什么要不安?为什么要怕?
时雨究竟在怕什么?在想什么啊?
而且或许是即将回到曾经的家乡的缘故,叶清翎心里莫名闷得慌,脑子根本静不下来去思考。她知道时雨好像在怕她,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时雨这种慌乱不安、小心翼翼的情绪,让她觉得更烦躁了一些。
叶清翎揉了揉眉心,另一只手安抚似的伸向时雨。
时雨怔了怔,柔顺地牵住。指尖相触,时雨的手很凉,叶清翎是温热的。时雨怕冰到叶清翎,下意识想要撤开,讨好一般。叶清翎却一下子握紧了,手指在她手背上摩挲。
抬眸,对视。
时雨冰凉的神色一扫而空,眼神是柔顺的,还有几分慌乱无措。
叶清翎本就烦躁,看着时雨这样柔弱的神色,藏在心底的躁意一下子涌上来。
她捏着时雨的手,强硬地十指相扣,然后起身朝时雨的方向压过去,还不忘锁上软卧包厢门。时雨被她摁在包厢壁上,身后就是隔壁小助理吵吵嚷嚷的声音。
“染染……”
叶清翎对准她的耳尖呵出一口气,眸中笑意恶劣。她一只手和时雨十指相扣,另一边用力捏着她的手腕,摁在包厢壁上。
时雨眼眶微红,两边腿无力地搭在叶清翎腰边。
又一次对视,时雨的眼眶红得像只小兔子似的,眼角含泪,抿着唇,柔弱地看着叶清翎,却又没有一丝拒绝的意思。叶清翎心里躁意终于压抑不住,转化成无边的怒气,用力朝时雨唇上触过去。
她们又回到了之前那种畸形的关系中去,昨天相处时的温暖,好像只是一闪而过的错觉。
……
下火车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这个时间,初冬的山林一片漆黑,走出火车站,没了灯,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叶清翎沿着一个方向望过去,黑茫茫一片的山野,当初她就是从那个方向跑出来的。快八年了,仿佛还在眼前。
沿着那儿一路向前跑,大概两个……或者三个多小时,就能回到她曾经的那个家里。想到这儿,叶清翎下意识,厌恶地皱紧眉头。
奶奶和父亲的脸,被遗忘的那些过去,一下子涌上脑海。
不过好在综艺拍摄是在山脚的小镇上,离那个家有几十公里山路,应该遇不到熟人。
叶清翎其实也没什么熟悉的亲戚,她母亲是从城里嫁过来的,好像是因为外公过世了,外婆又染上重病,家里很困难。叶家那时候还有几个钱,母亲没办法,就嫁了过去。
外婆也跟着母亲到了山里,她以前学过医,就这样成了村里唯一的医生。叶清翎小时候只跟着外婆、母亲过,和父亲那边的亲戚不熟。
叶清翎的学校也是在山中间,她以前只有偶尔才会去小镇上一趟,她对山脚的那座小镇只有模糊的一些印象。
叶清翎的思绪很混乱,她想,好像很小的时候,母亲,还有外婆会牵着她的手,一起去小镇上买药。外婆认真温柔地给她讲那些药的名字,黄芪,当归,辛夷,半夏……叶清翎早已记不清了。
只模糊地记得,母亲好像给她买了一颗糖,很甜。
外婆是医生,因此很受村里人尊敬。叶清翎的名字,也是外婆取的。因为外婆的原因,她过着一个还不错的幼年生活,父亲和奶奶也不敢对她怎么样。直到外婆逝世,一切都开始变得不一样。
外婆和母亲的墓本来在家后院里。但后来她父亲败光了家里的钱,后院卖了出去,她们的骸骨再也找不到了。她那时还太小,除了崩溃地哭泣,什么也做不了……
思绪一点点扩散开来,越来越乱。
乱得头疼。
叶清翎往山里望时,时雨就揽着她的腰,虚弱地靠在她怀中。
叶清翎感觉到颈边温热的吐息,终于回过神来,头疼似乎缓解了些。她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手指揉过时雨的发尖,然后用力搭在她的肩膀上,像是要将她揉进怀里。
初冬,山里的夜晚很冷,她们紧紧贴在一起,体温是暖的。
“阿翎。”时雨下意识呢喃着唤了一声。
后面小助理和经纪人看见了,以为她们在秀恩爱,悄悄笑着对个眼神。
今天,时雨突然出现在叶清翎那儿,刚开始她们也被吓了一大跳,但很快就淡定下来。在娱乐圈混久了什么没见过,小情侣分分合合嘛,很正常。
节目组的大巴早已等在外边了,一行人坐上去。叶清翎坐的最后一排,时雨就躺在叶清翎腿上休息,她的脊背微微蜷着,又是可怜柔弱的模样。
在火车上那么久,她累得不行。
叶清翎手指搭在她的脸颊边,时不时轻轻挠一下,时雨跟着她的动作,喉咙中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像是撒娇的小猫。时雨就这样睡着了。
叶清翎迷茫地望着窗外夜色,车子是绕着盘山公路的,周围黑漆漆的景色变化,只看得见树影斑驳。叶清翎长长吐口气,她不喜欢在她面前时时刻刻都这么柔弱可欺,对她百依百顺的时雨,都不像是时雨了……她克制不住一次又一次地生气,又无可奈何。
叶清翎喜欢昨天,还有前天晚上,和时雨相处时的那种感觉,但她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回去。
她们之间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迷雾,互相看不清对方的表情、神色,想要表达的情绪、想要说的话,总是传达不到。
叶清翎靠在窗边,眼皮疲乏地耷拉上,手指落在时雨颈边,渐渐睡着。
作者有话要说:届不到啊届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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