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是您多天才,还光明系双子星,现在看来,不过也是个废物罢了。”
话音刚落,仲贰就转过身,抬头挺胸,昂然离去。
在她面前的计夏青清楚地看到这位小个子警官龇牙咧嘴,一脸后怕的神情,只是体态依然板正又严肃。
她微微挑眉,轻轻举起大拇指,做着口型:好演技。
仲贰的眼睛瞬间笑眯成了一条缝。
计夏青扭头,对着身旁的宿白轻声说着,“我说了吧,曼施坦因这种重病,就该下猛药。”
宿白抬眸看向曼施坦因——这位昔日的天才此时脸上青红交加,带着一丝愤恨和焦躁。
不过……
她愣了愣,抬头看计夏青,“曼施坦因的眼睛里似乎没有怨恨呢。”
在她们原本的分析中,曼施坦因怎么劝都不出来,没有情绪,没有喜怒,没有欲望,是一种心如死水的状态。既然是这种死气沉沉的模样,就该下猛药。
所以她们找到了仲贰,让她痛骂曼施坦因一顿,激起曼施坦因的愤怒和怨恨。有了愤怒和怨恨,就有了情绪。有了情绪的人,怎么都是好劝的了。
只是现在,仲贰确实痛骂了一通曼施坦因,可是曼施坦因似乎却并不愤怒。
紧接着,两人同时瞪大了眼睛。
仲贰身子一僵,发觉一只手搭在了自己肩膀上。
“你好,”她身后传来了沙哑又尖锐的声音,难听极了,但是却很礼貌和克制,“您刚才说的,可以再给我解释一下吗?”
“好吧,”计夏青愣愣看着彬彬有礼的曼施坦因,耸耸肩,“虽然曼施坦因没有愤怒,不过目标还是达到了。”
她冲仲贰使了个颜色,被吓了一跳的小个子警官只得转身,冷着脸,“你想知道什么?”
曼施坦因蹲下,平视她,轻声说,“说说这个世界吧。”
“我想知道。”
计夏青和宿白看着两人进了一旁的小屋子,宿白透过窗户,看着曼施坦因认真又严肃的脸,突然笑了起来,“真好。”
“怎么真好?”计夏青扭头看着她。
小龙伸了个懒腰,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曼施坦因还是我熟悉的那个曼施坦因,真好。”
那样骄傲的天才,曾被塔主老头儿寄予厚望的天才,怎么会是轻易消沉,又轻易被拙劣的激将法激怒的人呢?
“我们四处走走吧,给曼施坦因一点时间。”宿白牵着了计夏青的手,开心地晃啊晃,蹦蹦跳跳向前走着,“阿青,你喜欢黄金吗?”
计夏青眼神温柔又宠溺,看着旁边此时终于显现了点年轻人样子的小龙,温声道:
“你喜欢的我都喜……我拒绝它出现在除了首饰的任何地方!而且绝对不要是床!”说惯了情话的青帝陛下突然反应过来,表现得极为抗拒。
宿白还算好的,除了黄金大床外,她并没有把龙躯的习性太过于带到人躯生活中。而她“有幸”见过一次古德里安的屋子。
进门的一瞬间,她就被闪瞎了眼。
金箔纸装饰,黄金的桌椅、厨具、墙纸、柜子……整个家充斥着一股子暴发户的味道。
计夏青回想起了那金灿灿的屋子,没忍住,打了个冷颤。
宿白听到计夏青的拒绝,倒也不恼,只是开开心心地点着头,领着计夏青晃悠到了户外,一眼就看到了仲贰的那位老师,曾经的警长,现在的哥谭城监察委员会会长,秦毅。
“古德里安呢?他忙什么呢,在办公区走了一圈都没看着他。”宿白一秒变回严肃的模样,冲着秦毅矜持又威严的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塔主阁下,”秦毅微微躬身,正色道,“古德里安阁下应该带着人人口普查去了。”
哥谭城之前的警察局并没有能力确认每一位居民的身份,这也孕育了这里之前的混乱与无序——说到头来,还是老头儿放任的结果,但是接管了巴别塔的宿白自然不能继续放任这种情况。事实上,为了能够将地底的龙族全部带出来,她必须要先调查好居民基本信息。
“倒也说得过去,”宿白点头,随即轻轻蹙眉,“不过这种琐事让调查员去做就好,古德里安怎么亲自去了?”
秦毅脸上闪过一丝局促,迅速帮老领导找补着,“这件事说来琐碎,其实是个细致活,古德里安阁下大概是怕下面的人活做粗糙了,所以亲自去盯着。”
宿白盯着他的眼睛,轻笑一会,“怕是一石二鸟吧。”
古德里安接过哥谭的活,于公来说,是因为哥谭水太深怕自己应付不过来;于私……大概是听到自己的女儿没有死后,他借着人口普查这个机会寻亲吧。
宿白也不去追究了,摆摆手,示意秦毅去忙他的,又牵着计夏青的手溜溜达达地走远了。
计夏青笑着看身旁的小龙,夸赞道,“有点塔主的威风了。”
“只是有点吗?”宿白一反方才威严的模样,尾音甜甜腻腻地往上挑,手指轻轻蹭着计夏青掌心,轻轻软软地撒着娇,“我觉得我挺像模像样的了。”
“嗯,是。”计夏青点点头,任由她牵着自己往前走。
“所以阿青,黄金的首饰你是可以接受的是吗?”宿白突然话锋一转,又将话头拧了回来,语气轻快活泼,似乎只是随口问问,丝毫不在意。
计夏青似乎品出了点什么,扭头看着小龙浑不在意似的侧脸,微微挑眉,顺着她话语的意思往下说,“可以接受。”
然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就陷入了短暂的诡异沉默。
青帝陛下悠哉悠哉地走在哥谭的大街上,看着一旁脸都憋红了的小龙,轻笑着,“觉得我不按常理出牌?”
“就是!”宿白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叨叨着,“阿青,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问你这个问题?”
她小声嘀咕着,“我连借口都想好了十多条不重复的。”
计夏青耸耸肩,“为什么要问?”她捏了捏小龙的掌心,随后将五指扣入她的指缝,眼含笑意,“你给的,都喜欢。”
“嘁,”小龙脸红了,头扭开,看着远方,抿抿唇,“那不许反悔哦。”
“不反悔。”计夏青轻声应着。
“对了,有件事要告诉你。”两人异口同声。
“你先说。”又是异口同声。
宿白头扭回来,两人相视一眼,大笑起来。
“那我先说了,”计夏青笑着摇摇头,随后温声说,“今天下午开完扩大会议后我得暂时离开一小会,找隆美尔有点事,晚上不能陪你了,你就好好彩排吧。”
“巧了,”宿白神情古怪,“我把彩排推到了明天早上,晚上也有点事。”
计夏青眉一挑,若有所思地看着小龙,试探地问着,“也是找隆美尔?”
“不,不是,”宿白摇头,“我找古德里安。”
“啊,”青帝陛下的声音里带着点意味深长的味道,“倒是巧。”
“是啊,”宿白打着哈哈,“真巧,真巧。”
“我们的‘仓颉计划’初步预计需要花百年时间,制定十个十年计划,”宿白坐在会议室首座,鼻梁上架了一副金丝眼镜,努力遮掩住年轻人青涩的气息,低下头念着手里的稿子,“第一个十年,我们要将符术的手控使用推广到顶尖战力单位,比如古德里安、曼施坦因等人,并且在以太学院引入基础学科的教育补充;第二个十年……第十个十年,也就是最后一个十年,巴别塔要做到完全脱离终端施展符术,形成脱离终端的战斗力。”
她合上了手中的文件,眸光锋锐,扫视过会议桌旁坐着的三十多个人,轻声说,“这就是初步决议,有谁有意见吗?”
计夏青坐在她身旁,却没有仔细听文件内容——事实上,其中一大半都是她起草的,她比小龙还要熟。
她有些出神。
仓颉计划。是她起的名字。
仓颉,造字的那位古人。她是想用其中的用意,代表着某种重新找回初始文明基础科学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