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筠在等她的答案,等待的间隙,不妨碍他不经意地把目光落在她面上。
虽遮住半张脸,露出的眉目也足见清丽。他指尖微动,虚虚描摹轻纱之下的鼻梁、唇线,小小的脸,圆润好看的下巴……
光线明艳地照射在这座茶楼之上,他的面容落在门檐的阴影下面,晦暗的眉眼低垂,五官瞧来仍是威严。可轻牵的嘴角微抿,每一次说得上话的瞬间,对他都是抚慰般甜。
“不必了。”明筝横眉睨向他,有些疏冷地道,“侯爷无需瞧我脸面,我自问没这么大的面子。侯爷更不用担心我会为他求情,我与许家人不熟。”
她施了半礼,欲去追上夏绫劝劝。
“那么明夫人……”他整冠自那半片阴影中踏出来,从人牵过骏马来到他身边,“回京见。”
这声音很轻,轻的像片羽毛,落在明筝心上,激起一串不安的涟漪。明筝怔了下。她整个人都被这句话慑住,心底随即翻起汹涌的浪潮。
他……他打探她的行踪……
她原定在此留连二十日,如今才九日便决心提前回京,除却夏家一众人等,不该有人知道。可他知道,甚至每一次她出游,他都就在左近……
他凭什么监控她的生活?他凭什么掌握她的去处?
明筝几乎是恼怒的,回过头瞪视着他。
虽她一言未发,可那激愤的情绪完完全全被陆筠所感知到了。他见她如此生怒,一时有些着慌。可他面容冷肃得无懈可击,在明筝瞧来,他不过一脸平静地无视着她的抗议。
明筝攥住袖子,不准备再理会他。
身后马蹄声扬起,四周瞧热闹的人也散了。再回过头去,街巷上已不见那匹黑马,连同马上的人,也一并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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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麓辰一夜未归,许家鸡飞狗跳。许丙恩连夜穿着官袍去敲嘉远侯行辕的门。
人没关在凤城大狱,关在嘉远侯的私牢里,是死是活有没有被下黑手,全然不知。许丙恩立在大门之外,客客气气等候着嘉远侯传见。
此刻陆筠坐在书桌前,翻来覆去想着今日他与明筝问答的几句话。
他已经足够示好,处处暗示她可以提些要求,能为她做的他绝不会含糊,虽然他仍会处置那几个不尊重她的混蛋……可她好像不仅不感动,还有些厌恶。
他手握湖笔,墨水滴在桌案上摊开的纸上,一不留神,晕开了好大一片墨点。
桌上是幅舆图,与上回他在承宁伯府书房看过的那幅有几分相像,细节之处他不大描摹得出,只记了个轮廓。行军打仗,舆图就是他们的司南。
郭逊推门走入,抱拳禀道:“侯爷,徐丙恩和其他几位大人都在外头,想求见侯爷,问问自家公子的情况……”
陆筠没抬头,低声道:“那几个人,可审出什么?”
郭逊笑了笑,“刑具一拖出来,吓得个个腿软,连幼时偷瞧过丫头洗澡的事儿都招了,属下也查探过,这几个平时就是游手好闲不学无术之辈,多是考不上进士,靠家里的力量捐个闲职,顶属许二公子学问算好。倒不曾作奸犯科,平日赌钱呷妓、走猫逗狗,顶多公事上抽抽油水,或是占占百姓便宜……”
陆筠不耐烦听下去,摆手打断他,“列明罪状,平日所占民脂民膏,勒令十倍奉还,每人打三十板,知会其亲眷,谁来求情,同罪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