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筝勾住他的脖子,回身瞧了眼净室方向,面上浮起一抹红。
**
热泉腾雾,泉池内壁八口龙嘴正汩汩流泻着水柱。
衣物胡乱丢散在池畔,明筝缩在角落里,瞧他回身朝自己划过来。
泉池不深,水面及他腰处高度,一步步缓近,她面前的光线被他伟岸的身姿遮住。
她转过身背对他,环臂拥紧了自己。
他不紧不慢地抓住她的手,稍稍用力就让她松开了收紧的手臂。
水面上荡起一圈圈的涟漪,浮在上面的花瓣被推远又徘徊。
“侯爷要平平安安……”
最情浓的时候,她眼角泛着泪光说出这句。
陆筠俯身亲吻她的眼角,郑重的答她:“我会。”
她别过头,任泪珠滚落到水里。
**
慈宁宫东侧间,太后靠坐在枕垫上。对面坐着皇帝,母子俩沉默着,仿佛寒暄过后,就不再有什么话题。
宫人在外忙忙碌碌,年节即将来到,宫里过年的气氛很浓,慈宁宫也重新粉刷了一遍,殿内摆满了暖室里供的名花。
另有各邻邦使臣送上来的稀罕贡品,皇帝极重孝道,最好的都先紧着给慈宁宫先挑。
可太后没那个心思,她连各宫妃嫔都不再见,皇后也只在初一十五能上前来略表孝心,如今还能自由出入慈宁宫的,也只有嘉远侯夫人。
静默半晌,皇帝站起身来,“既母后困乏,儿子亦不多扰了。”
太后垂眼没有抬头,指尖捏着盏盖,拨去上头漂浮的茶沫子。
皇帝阔步超外走,手触上珠帘,方听见太后曼声说:“往后,皇上不必来了。”
皇帝怔了下,旋即面上浮起一抹冷嘲。“母后不愿见朕?”
他回过头,有些愤怒地道:“母后可还记得,朕才是您的骨肉至亲!”
太后饮了茶,缓缓放下茶盏,她始终带着温笑,只是那笑容冰冷极了,“皇上是皇上,是真龙天子。皇上更是这天下之主,用不着瞧本宫的眼色。”
皇帝抿了抿唇,几步踱到炕前,“母后这是要为了一个外臣,与朕离心?您这是要拿母子之情,来逼迫朕?”
“他不是外臣。”她淡淡地说,“他是璧君的骨肉,是皇上的外甥,是本宫的外孙。皇上,璧君是怎么死的,你还记得吗?”
皇帝垂下眼,居高临下地望着太后枯瘦灰败的容颜,他说不出话,他当然知道,璧君的死是母亲心里解不开的结。
可要成霸业,岂能妇人之仁?这是帝王之术,母亲难道不懂?为了所谓亲情,难道就任由虢国公府收尽人心?难道他还不够窝囊?外头是怎么传的?说他坐在这个位置上,尽是陆家出的力。他是天命所归的英明圣主,夙兴夜寐治理天下,一切本该就是他的,不是用淮阴公主的婚姻换来的,更不是用陆家的功劳换来的。这是他本该得的,这天下本就是他的!
“母亲又要旧事重提了吗?朕究竟要背负这个罪名多久?朕又快活吗?难道中宫皇后,是因为朕格外心爱才册立的?难道后宫里头那些个妃嫔,都是朕的心头爱吗?朕这辈子就全凭喜好,为所欲为了吗?生在天家,这就是天家的命!母后您呢?您走上这个位置,手上没染过血吗?您没试过背叛相信您的人吗?大家彼此彼此,有什么好说?难道朕治理天下,还要事事都求所有人高兴不成?”
太后被他说得连连气喘,一口气没提上来,呛得猛咳几声。皇帝住了口,忙拿起茶盏喂到太后唇边。
太后按住他的手,抬眼盯视着他关切的眼睛,滚滚热泪从她眼底漫了下来,“皇儿……”
她握住他的手,悲凉的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