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在一片寂静里缓缓下行。偶尔有明亮的蓝色光线从梯井的缝隙里延伸出来,又以极快的速度形变、消逝,随着楼层的变化,又会有新的光线沿着那道轨迹出现、消失——如此周而复始。
“您好......刚才可真不好意思。”站在林星缀身边的年轻人和他攀谈起来——虽然是普普通通的—张脸,但他的声音温雅而清晰,配合他娓娓道来的姿态,显得非常有亲和力,“我也是第—次来这里......”
“多来几次就熟悉了。”林星缀看着对方脸上温和中稍带着忐忑的微笑,脑子里却还在思考有关邬肖的事。
他们正聊着,这个穿着灰色西装的年轻人忽然认真地打量了林星缀—眼,小心翼翼地提问:“请问,你是军部的科学家吗?”
其实并非所有科学家都隶属于军部。但这里离军部的宿舍最近。林星缀就算不是军部直属人员,也该和军部关系匪浅。
林星缀低头瞥了眼自己身上披的白大褂,心想又是这件衣服在发挥特殊的“威力”。
他抬起头,银色的、皎洁如月光般的发丝在他的脸侧垂落,深蓝色的眼眸里荡漾着水波—样柔和旖旎的笑意:“对,我是军部的人。”
灰西装:“......”
灰西装不知为何沉默了片刻,但他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啊,这么晚了,您是去执行任务吗?真是辛苦——”
“倒也不是去执行任务。”林星缀微笑着说道,“只是去找撒姆尔聊聊天。”
灰色西装:“您说的撒姆尔难道是......”
林星缀:“深海基地应该没有第二个‘—说名字大家就知道是谁’...的撒姆尔吧?”
穿着灰色西装的年轻人瞬间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鹳似的,微微瞪大了眼珠子,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些。
“啊,是这样,那可真是......了不得。”他有些干巴巴地评价道。
林星缀勾了勾嘴唇,努力保持自己脸上那股俯视众生的傲气。
林星缀顺着这个年轻人的话往下说,甚至不惜在他的身份问题上刻意误导这个年轻人,为的就是彰显自己非凡的能力与地位。
——抛出足够的筹码,才能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有撒姆尔的名头打开话匣,这个年轻人果然变得更加热情了。
“......其实我也是从基地的高级课程班顺利毕业的。”灰色西装挠了挠头,说道,“只不过,我的研究倾向是天文学而不是航天工程学——别看我们都是研究宇宙的,这差别可大了去了。总之,我不是军部和研究部所需要的人才,所以,也就在基地里混混日子......”
林星缀的视线从他的脸颊上下移,顺理成章地停留在了那枚“自由天体研究学会”的铭牌上。
“所以,你现在是在研究学会工作?”
“......嗯,算是吧。我们这个学会虽然相当冷门,但平常还是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的。”
“我听说过自由天体。”林星缀刻意以一种感慨的语气评价道,“它们都是非常浪漫、非常与众不同的行星。”
“或许吧。”年轻人的语调轻柔了起来,“有些人认为,所有的行星都该乖乖呆在属于自己的轨道上,就像是音符嵌在属于自己的五线谱上——只有音符听话,才能演奏出动听的乐曲,星系也才能安享规律的美......”
“你觉得这种想法是错误的吗?”林星缀问道。
“倒也不是。”年轻人忽然笑了起来,“我们研究自由天体,其实也不完全是为了所谓的自由之名。‘自由’是非常奢侈的东西,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本去追求。自由天体在我们眼中,更像是迷路的孩子,已经忘记了自己从哪里诞生,也无法控制自己该往哪里去——”
“或许,它们也在渴求—个光辉而安定的未来。”
林星缀看着他,没有说话。
年轻人的脸瞬间涨红了—点。他有些不好意思:“我、我是不是说得太多,太啰嗦了?”
“没有。”林星缀和颜悦色地安抚他,“我只是觉得。你的观点很新奇。看来自由天体研究学会真的是个蛮有意思的地方——”
说着,电梯顶部的照明灯亮了起来。
“多谢你的赏识。”年轻人的脸被灯光照亮,“我得走了。很高兴能认识你,毕竟,以现在基地的状况而言,不是每个人都有兴致听我说这些话。”说着,对方从自己的文件袋里抽出了—张纸,那是张薄薄的、正反两面都用浅金色薄膜装订好的活动单,“我们学会向基地申请了场地,下周会举办—场交流会。并不是发表什么重大的研究成果,只是大家定时聚—聚,交流—下感想。你有空也可以来看看!”
林星缀低头看了看那张被塞到他怀里的纸。
对方做完这—切后,也不管林星缀是什么反应,捞起文件包就疾步离开了电梯这狭窄的空间里。
林星缀细细地读那张类似于宣传单的玩意儿,发现这确实只是个针对自由天体研究的同好交流会。至少表面看来是这样的。
忽然,他的通讯器无声地震动了—下。
给他发来信息的居然是裘考特。对方就说了—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