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家人缠上的感觉,你都忘记了?”曾文斌心平气和地看着江思雨。
江思雨摇头:“我没忘记他们有多市侩贪心。只是孩子毕竟是无辜的,我心疼她的遭遇,想要尽力帮帮她。”她走近一步,坐在丈夫的身边,无奈地说道,“我们也是有女儿的人,同为父母,看着那孩子受苦,你不难受吗?”
曾文斌是一个冷漠的人,然而正是因为这铁腕作风,才使得他白手起家,如今拥有了一切。
平日里,他只有在对待自己的妻子女儿时才会露出柔情的一面,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那道弱小的身影。
那个孩子跟依宁一般大,却比依宁矮小很多,浑身上下都没几两肉,确实可怜。
更能引起他注意的是,那孩子虽然在极其恶劣的环境条件下长大,眼底却没有怯懦,反而透出几分坚定。
不说别的,光是能一板一眼地写出这么多字,就已经让他刮目相看。
看着温柔善良的妻子依偎在自己怀里,曾文斌叹气:“救急不救穷,更何况那对夫妇的心都是黑的,就算你想出手帮助,又怎么能确保他们会对孩子好?”
就怕他们帮白大勇夫妻俩得了工作,又赚了钱,可人家自己俩口子的生活上了一个台阶,孩子却没有享有任何好的照顾。
那就白费了江思雨的心思。
“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江思雨笑了笑,柔声说道,“她哭哭啼啼说生活不容易,我没放在心上。我觉得,大多数父母即便自己过得再难,也会心疼自己的孩子。也许——”
江思雨停顿片刻,清亮的眸子望向丈夫:“你说,会不会那孩子是他们拐带来的?或者是买来的?我总觉得,她跟我说话的时候眼神躲闪,好像在隐瞒什么。”
曾文斌愣了愣,仔细思考江思雨说的话。
五年前白大勇两口子虽不是什么好人,但尚且有良心,张晓兰对待腹中的孩子也是上心的。
可现在,他们的行为太反常了。
究竟是因为俩口子重男轻女,又嫌弃那孩子残疾,还是在张晓兰怀孕期间发生了什么,孩子没了,他们去哪里拐了一个过来……
毕竟那聋哑的孩子,单论五官,确实是可爱精致。
不像那俩口子生的。
“明天吧,我们带上依宁,一起去他们那里看看。就算孩子真是他们亲生的,我们能过去看看,也总能让他们忌惮的。”江思雨说。
书房门被推开,穿着睡衣的小胖子曾依宁走过来,兴奋地问:“爸爸妈妈,你们明天要带依宁去哪里玩呀?”
曾文斌与江思雨对视一眼,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说。
只怕这孩子不愿意去,又得一阵闹!
……
白大勇与张晓兰商量了一夜,估摸着能抱上曾家的大腿,日后飞黄腾达。
他们合计一番,一点都不担心孩子的事情被发现,毕竟这事谁都不开口,神不知鬼不觉的,那夫妇俩怎么会意识到呢?
“大勇,你说咱们的女儿是什么样的?”张晓兰想着自己的亲生女儿,不由有些惆怅。
白大勇一挺胸膛,骄傲地说:“那眼睛、鼻子、小嘴……真是漂亮得很,你说咱们俩的基因,生出来的孩子能差吗?”
“那倒是!”张晓兰笑了起来,“不过咱们的闺女再好看,能有这小聋子好看不?”
两道目光齐刷刷落向米米的脸上。
孩子睡着了,呼吸声均匀,长睫毛垂在眼底,在细腻的皮肤上投下阴影,粉色的嘴唇微微上扬,仿佛陷入一场美梦。
张晓兰从来没有给米米打扮过,孩子吃不好喝不好,连衣服都穿不暖和,看起来总是可怜兮兮的样子。
可是,即便如此,张晓兰也知道这倒霉孩子长得好看。
要是好好打扮一下,不比电视上的小童星差。
这会儿俩口子仔仔细细打量着米米的睡颜,心里头一顿琢磨。
最后,两个人异口同声:“咱闺女肯定比她好看!”
等商量好这事,他俩便美滋滋地期待抱上曾家大腿之后幸福快乐的生活。
大老板给安排个好工作,月入过万的那种,最好还包吃住……
往后他们俩不单能过上好日子,还能时不时见到自己的亲生闺女。
真是太美好了。
“对了,赶紧把那玩意收起来,免得被小聋子看见了。”张晓兰忽然想起什么,凑到白大勇的耳边说了一句。
白大勇瞬间回过神,赶紧起身,折腾出好大的动静。
宿舍的灯光很暗,谁都没有注意到米米的眼皮动了动,睫毛轻轻颤动。
他们说话的声音太轻了,米米费尽力气也听不真切,可她有眼睛,可以看。
米米静悄悄地睁开眼睛。
晶亮的眸子里透进光亮,一时不适应,她眯了眯眼,又小心翼翼地睁开一点点,生怕被人发现。
她看见白大勇翻箱倒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找出一个信封,如获至宝一般捧在胸口。
俩口子赶紧将东xī • zàng好,松了一口气。
“这下可以放心了。”白大勇说。
两个人相视一笑,转过身。
米米立马将眼睛闭上,闭得紧紧的,小脸蛋因为过于用力,憋得脸颊红扑扑的。
好在白大勇与张晓兰压根就没注意她,管自己去了。
这一宿,俩口子睡得极好。
他们懒得很,第二天一早,愣是睡到下午一点都不起来。
米米的小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坐在窗边望着屋外的风景。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地方呀?
……
曾依宁抱着刚买来的洋娃娃,不情愿地说:“依宁想去游乐场玩儿!”
江思雨揉了揉曾依宁的头发:“一会儿要有礼貌,看见人要喊,知道了吗?”
“知道啦!”曾依宁眼珠子一转,笑嘻嘻道,“叫大乞丐和小乞丐!”
“你这孩子!”江思雨勾了勾曾依宁的鼻尖,责怪道,“谁教你说这些话的?”
“先过去吧。”曾文斌出声提醒。
江思雨牵着曾依宁的手,而曾文斌手中则提着几个礼品袋,往宿舍楼走去。
“咚咚咚——”
白大勇打着赤膊,挠着干瘦得勒出骨头的肚子来开门。
门一打开,看见来人,他愣住了,随即赶紧去穿上衣。
曾文斌眸光冷厉,余光一扫,落进屋子里。
小板凳上,米米背对着他们,双手托着腮,望着窗外。
窗外有阳光,有树木,有骑着自行车来来往往的工人,一派热闹的景象。
只是她的背影很单薄,有点孤单。
“谁啊?”
张晓兰没好气地走出来,眼睛“唰”一下就亮了,闪过一抹精光:“曾先生、曾太太!”
这夫妇俩衣着光鲜,两个人郎才女貌,极其般配,一看气质就知道与他们不同。
张晓兰恨不得立马跑上去抱住他们大腿。
曾依宁又一次捏起鼻子:“妈妈!这是什么地方啊!我还从来没有去过这么脏、这么臭的地方!”
张晓兰这才看清楚曾依宁。
这是她的女儿!
小脸蛋肉乎乎的,嘴巴又厚又大,眼睛特别小,说话的时候眯成一道缝。
真可爱。
第一次亲眼见到自己的闺女,张晓兰的眼中浮现泪光。
她笑着迎上去,上手揉揉曾依宁的脸蛋:“这是——这是曾先生曾太太的女儿吧……”
“啪”一声响,曾依宁把她的手推开了。
“脏死啦!”曾依宁生气地说。
张晓兰有些尴尬,但暂时不是母女重逢的时候,曾家一家三口都来了,她得赶紧把屋子收拾一下。
这样一想,她连忙让江思雨稍等,之后便跑进屋,动作麻利地收拾起来。
米米也被她拉着一起收拾。
张晓兰时不时就将脏衣服往米米身上丢,让她赶紧叠起来塞到柜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