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梨,你不知道婴儿房装了监控吗?”
听到这个问题,安梨几乎忘记呼吸。
她惊恐地看向米米,眼神之中满是狐疑,最终却是认命一般黯淡下来。
上一次亲戚家的孩子来了一趟,差点伤了孩子,再加上孩子成天跟育儿嫂在一起,以游舒对孩子的上心程度,近日装一个监控也是不奇怪的。
即便穿书前安梨的生活条件并不能让她见世面,可在正流行的短视频软件中,她知道如今在婴儿房里装监控已经非常普遍了。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刚才她那面目狰狞的一幕幕,全都被拍到了吗?
安梨偷鸡不着蚀把米,非但没能陷害米米,相反,她跳进自己挖的坑中。
“怎么回事?米米为什么要大声喊大人帮忙?”方母一进屋,就奇怪地问。
直觉告诉她,一切与安梨有关。
虽说平日里方母与安梨并无交集,可她看得出,这个孩子不简单。
心思深沉,并且习惯走捷径。
“奶奶,刚才安梨要把弟弟摔到地上。”米米不顾安梨恳求般的眼神,直接说道。
游舒脸色一变。
她赶紧去检查已经被重新放到爬爬垫上的儿子。
孩子什么都不懂,这会儿躺在地上,小手已经握住铃铛,用力地摇晃,听铃铛发出的清脆声音。
她松一口气,将孩子抱进怀里,转而看向安梨:“你真的这么做了?”
游舒的眼神冷得出奇,就像是被冰封过似的。
安梨这么弱小,她双手紧张地抓着自己的衣角,小脸仰着,害怕地望着大人们,甚至脊背在缓慢地出汗。
游舒和方母浑身散发出的气场令她感到恐惧,这是第一次,她意识到她们不一定会相信自己说的话。
就算她拥有着成年人的灵魂,可如今穿到三岁小孩的躯体中,她能做什么?
什么都做不了!
安梨心中懊恼,她摇头:“我没——”
“啪”一声,方母一巴掌扇到她的脸上。
“妈,你怎么打她?”游舒惊呼,“无论如何,也不该打人的。”
“现在不打,什么时候打?”方母沉下脸,厉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不说?”
这一巴掌带来刺痛感让安梨忘了思考,她懵了,直愣愣地看着方母,像是没反应过来。
随即,她又看向米米。
方母大概是担心米米害怕,在打了安梨之后,另一只手轻轻将米米护在了身后。
这是在用行动表示她无条件信任米米。
为什么大家都喜欢米米?
安梨的心狠狠下坠。
这步棋原本就很险,事实证明她下错了。
家中有监控,就算她不说,等到方母与游舒翻看,也能得知真相。
她行事莽撞,可却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算计,若是在这时候她仍旧咬着牙关不松口,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安梨恨自己还小,但也正是因为尚且年幼,只要她表现得真挚一些,就能被原谅。
安梨落下泪,假惺惺地说道:“梨梨是抱着弟弟学走路,不是故意要摔她的。”她用小手揉揉眼睛,战战兢兢地看着两个大人,“但梨梨是不喜欢弟弟,因为弟弟抢了爸爸妈妈,也抢了奶奶……梨梨希望大家对我好……”
“说什么抱着他学走路,真是满口谎言!你竟然真的想伤害弟弟!”游舒惊呼,她一脸愕然,随即就是一阵阵后怕,“安梨,你是故意的!”
安梨的哭声越来越响亮,话音落下,还指着米米:“大家都不对我们好了,我们只是养女,没人疼没人爱,米米也是这么认为的。”
方母面色不善。
毕竟孩子是养女,身份特殊,相较之下的处境确实会艰难一些,她可以理解孩子会因为嫉妒而做一些调皮的事情吸引大人的注意,又或者表现得尽量乖巧,以讨好大人。
可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做出伤害弟弟的事情。
并且,这都什么时候了,她竟还想拉米米下水。
游舒第一个摇头反驳:“不可能。”她冷冷地望着安梨,“米米是好孩子,不可能有和你一样的想法。”
安梨一愣。
她哭闹道:“明明把我们带回家了,为什么不好好对待我们?既然是这样,倒不如直接把我们送回去好了!”
她拿准了这户人家的素质高,不会拿她怎么样,即便方母刚才一气之下打了她一巴掌,但这已经到极限了,这一家人不可能真正做出伤害她的事。
反正都是要离开的,倒不如趁这个时候走。
“我们会送你回去。”游舒看着安梨,“但不要以为一走,过去的事就会像从未发生过一样。像你这样的孩子,迟早有一天会作茧自缚的。”
自作孽不可活,游舒这样提醒这个孩子。
虽不知道她是否能听得懂,但这是游舒最后一次对她说话了。
“那米米呢?”安梨又问,“反正你们也不疼我们,那就把我和米米一起送回去好了。”
方母不愿再多看她一眼,厌恶地收回视线,走出婴儿房,对专门负责照顾安梨的吴姨说道:“现在就把安梨送回孤儿院。”
“那米米呢?”安梨不死心,又重复了一次。
她做了这么多事,难道就只是为了来上网课和培训班,最后还挨一巴掌?
她不是来给米米做陪衬的,照理说,米米应该是她的陪衬才对!
“吴姨,听见没有?”方母抬高了声音。
这时,吴姨才赶紧跑过来。
得知方母要送安梨回孤儿院,她一脸震惊,却什么都没问,只说道:“那阿姨去给你收拾东西。”
“不用收拾了,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游舒说,“给她买的东西,我宁愿扔掉,也不会让她带走。”
这就是个白眼狼,不配得到关爱。
即便她曾经对这个孩子付出过,但在这个孩子伤害弟弟的那一刻开始,就没资格再任何享受好的待遇。
安梨咬着牙,恶狠狠地瞪着游舒:“你们这么对我,迟早会有报应的!”
她不装了,再也不需要装了。
一个三岁的小孩,怎么会露出如此狠毒的表情?
不像是一个孩子,相反,像是披着人皮的狼。
游舒与方母对视一眼,这些日子与她相处时的种种场景重现。
这个安梨,令人不寒而栗。
并没有闹得鸡飞狗跳、不可开交,方母与游舒平和地送走了安梨。
直到她离开之后许久,方母牵起米米的手:“谢谢米米保护了弟弟。”
米米看了看敞开的大门,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在这个时候,她想起了原剧情中被赶走的原身姐姐。
等到回了自己的小房间,米米找系统聊天:“系统叔叔,被领养的小孩,只要做错了事情,就会被立马赶走吗?”
系统知道小精灵是迷茫了,温声道:小精灵,安梨不值得同情。
米米摇摇头:“没有同情安梨。米米只是觉得,原身姐姐明明没有做错事情,但只要被爸爸妈妈和奶奶这样认为了,就不会再给她机会。是不是没有爸爸妈妈的小孩就是要受这样的委屈呢?”
小精灵心大,可这不代表她不懂得思考,孩子的心是善良细腻的,她时时刻刻都在为别人着想。
系统叹气:小精灵没有看过报纸,不知道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好多好多特别好心的人。他们会将领养来的小孩当成自己的亲生子女来看待,那是无私的爱。原身短暂的一生是令人悲哀的,可她不会永远这么倒霉哦。
米米歪着脑袋想:“原身姐姐太可怜了,但也因为她遭遇令人同情,所以精灵长老把米米送过来帮助她。一切都是有两面性的,这就是系统叔叔说的两面性,对不对?”
系统都快要哭了。
怎么会有一个这么懂事的小朋友?
它还只是随便引导了两句,她就已经想通了!
这边米米豁然开朗,脸上又露出了笑容,而另一边,游舒与方母陷入沉默。
虽然她们正照顾着小婴儿,可心中却始终不是滋味。
“妈,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虽然我知道她只是一个小孩,我们不可能真的和一个小朋友计较。但是,一想到她这段时间做的事情,我就——”游舒摇摇头,“她是把我们当枪使。”
“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方母淡淡道。
游舒说:“还是应该去孤儿院向院长好好说明一下,这样的小孩应该好好教育,她的心地太坏了,我们虽然管不了这么多,但是——”
“你记得我年轻时单位里的一个同事吗?她叫周青玉。”
游舒回想:“我记得你提过,当年你和爸辞职下海,很久没有与她来往了。后来她怀孕,生孩子的时候出了医疗事故,生下的儿子有些残疾,但智力没有缺陷。她和她的丈夫还因此和医院掰扯很多年,虽然得到了一定的赔偿,但再多的钱也买不回一个健康的孩子。那时候你安慰我世事无常,就是以她的遭遇举例。”
“前几天我碰见她了,她和丈夫离婚了,一个人带着儿子生活。”方母说,“再见到她,发现她和以前不一样了。她本来是隐忍的性格,但这将近二十年的辛苦操持,让她满身疲惫,苍老了不少。”
“丈夫一走了之,只剩下她一个人照顾孩子,这些年,她一定很不容易。”游舒感慨,顿了顿,她又疑惑地问,“不过,那和我们送走安梨又有什么关系?”
游舒知道她婆婆从不说没有意义的话。
“上次碰见她的时候,我正好带着米米。青玉一直打算领养一个孩子,等她儿子长大,那孩子就可以帮忙照顾。只是她心里有些愧疚感,担心害了领养来的孩子,才一直没有这么做。刚才她又打电话问我,可不可以分一个孩子给她。我现在倒是觉得,让孩子在她那样的家庭长大,说不定还能学会懂事、感恩。在挫折中成长,如果她的性子能被青玉掰正,那表明还有得救。”
“你的意思是,让她领养安梨?”游舒听明白了,“可是安梨那样的性子,怎么可能帮她照顾……”
“独自带着孩子这么多年,青玉能被安梨糊弄吗?她的性子还是挺厉害的。”方母平静道,“我会把安梨在我们家做的事通通告诉她,至于怎么选择,就是她自己该考虑的事了。”
……
安梨一路往孤儿院的方向走,心中不是滋味。
她离开了,可米米还留在方家,那接下来她还有希望被第三户人家带走吗?
安梨越想越不是滋味。
吴姨说道:“安梨,你究竟做了什么事,让你妈妈和奶奶这么生气?”
“什么妈妈,什么奶奶?”安梨冷笑,“我和她们没有关系。”
吴姨难以想象一个小不点会有这样阴森森的眼神,不由一怔。
随即,她又听见安梨用乖巧的语气说道:“阿姨,你为什么要留在方家工作?他们一家人都不厚道,偷偷在家里装监控,就是为了监视你们的。被人当贼一样防着,你心里就舒服吗?”
“安梨,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只是来工作的,不会管主人家这么多事。就算他们装了监控,那也不关我的事,我把自己的事做好就行了。”话音落下,对上安梨嘲弄的眼神,吴姨又说道,“不过,方家根本就没有装过监控。”
安梨爱答不理地听着,忽地,神情一滞。
她震惊地抬起头:“你说他们没有装监控?”
“是的,现在大部分的监控都是直接联网,方先生认为家里的隐私更重要,更何况孩子妈妈和奶奶都在家,而孩子妈妈打算等小复得三个月的时候就接回房间自己带着照顾,没有必要装监控。”吴姨的眼神冷淡下来,“你这么个小孩,考虑这些问题干什么?”
安梨的嘴角僵住了,无数次想要牵动,却说不出一句像样、完整的话。
婴儿房根本就没有装监控,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刚才只要她矢口否认,即便方母和游舒将信将疑,也不会真的怪她,因为毕竟小婴儿根本就没有受伤。
意味着,她本来不该灰溜溜地离开方家。
更意味着,米米是骗她的!
米米挖了个陷阱,而她则慌不择路,直接跳进陷阱,自己交代了一切。
安梨咬着牙,小脸蛋上的肉不自觉颤抖着,竟显得面目狰狞。
吴姨看着这孩子奇怪的反应,心中愈发膈应,一路上再也不说话,直到将她送到孤儿院。
因吴姨的态度非常坚决,院长虽不解,但还是尊重了方家的决定。
“不过,来我们这里领孩子回家,并不是去服装店买衣服,不合适了还退回来。请你回去转告方家人,如果没有想好,就不要给一个孩子带来希望,又让她失望!”院长严肃地说。
吴姨看看安梨,对院长说道:“你有所不知,这孩子怪怪的。”
院长皱了皱眉,一脸狐疑。
安梨在方家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米米又过得怎么样,是否被善待?
得找个时间与方家人好好沟通一下。
等到吴姨走了,院长把安梨带到办公室。
她什么都还没来得及问,安梨就已经哭了。
安梨哭得小肩膀一抽一抽,委屈地看着院长:“院长,他们不喜欢梨梨。”
“到底发生了什么?”院长问。
可安梨只是摇头,仿佛在那边受了天大的委屈,其余的话就再也不说了。
院长也无奈,摸了摸安梨的头:“可怜的孩子,是那些大人不负责任。算了,你先回去吧,就和以前一样,好好在孤儿院生活。”
安梨红着眼眶,小心翼翼地问:“院长,以后还会有爸爸妈妈愿意领养梨梨吗?”
院长沉默片刻:“你放心,院长会为你考虑的。”
安梨点点头,一步三回头,最后离开了院长办公室。
她知道,这院长是个好心人,既然院长已经开始心疼她的遭遇,那就一定会帮她的。
反正米米不会回来了,她还是能努力一把,在第三户家庭来的时候,抓住机会。
只要院长能帮她美言几句,一切就还有可能。
……
安梨一直在等,她等着第三户家庭的到来。
果真,她等到了那一天。
那一天,白泽隽与时韵一出现在孤儿院门口,她就知道肯定是他们。
虽然她穿过来之后没有手机,没有看过电视,又因年纪小,没办法去查找这影帝和影后的资料,可他们只要一站在那里,周身上下散发出的气质就骗不了人。
安梨心情激动。
她远远地看着,不自觉地兴奋起来。
白泽隽走到保安亭,问道:“大爷,我们想要找一个孩子,请问要联系谁?”
保安大爷走出来:“今天院长出差了,你们可以去找副院长。”
保安指了副院长办公室的路,白泽隽与时韵便往那个方向走。
两个人并肩走着,沉默无言。
白泽隽转过脸,看着时韵精致的侧颜,淡声问:“怀了我的孩子,为什么不说?”
“都已经分手了,还说什么?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自己也能将孩子照顾好。”时韵连眼皮都没抬。
白泽隽抿着薄唇,片刻之后低声道:“是你的作风。”
时韵冷冷道:“所以,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时韵,我和你一样,都想知道孩子的下落。”白泽隽沉声,“收起你的攻击性,可以吗?”
时韵没有再说话。
不知道以什么样的立场与他讨论孩子的问题。
更何况,现在不是针锋相对的时候。
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在四年前就结束了,如今唯一的牵扯,就是孩子。
她的女儿。
院长出了远门,孤儿院的负责人是副院长,可她上任不久,不清楚几年前哪个孩子是在刚满月就被送来的。
她将白泽隽与时韵带到孩子们玩耍的场地,说道:“我刚才查过资料,这其中几个孩子是出生没多久就来到孤儿院,在我们院里长大的。”
几个孩子被带到白泽隽与时韵的面前。
他们将视线锁定在小女孩们的身上。
这里只有三个女孩。
安梨吞了吞口水,心情忐忑。
“这怎么能认得出来?”白泽隽皱了皱眉,“你认得吗?”
时韵摇头:“孩子一天一个样,认不出。”
副院长说道:“你们要找的孩子有什么特征吗?比如说胎记,或者——”
可是,正当他们一筹莫展之时,安梨竟然突然开口了:“你们是把我丢掉的爸爸妈妈吗?”
时韵愣了愣,下意识与白泽隽对视。
安梨走过来,软声说:“院长说,在我很小很小,还没满月的时候,就被丢掉了。爸爸妈妈给我穿的衣服很漂亮,是连体的棉服,包被都是粉红色的。”
时韵的心一颤,当年她给孩子买的包被,确实是粉色的。
她不由蹲在安梨面前,仔细打量这个孩子。
长相是可爱的,只是模样与她不相似,也不像白泽隽。
安梨又说:“是不是因为梨梨小时候太不好看了,所以爸爸妈妈丢掉我啊?可院长说,我那个时候白白嫩嫩的,小手却很修长,一看就知道长大后是弹钢琴的料呢!”
孩子的声音很轻,说的话却有分量,听起来虽是童言童语,但已经让时韵提起了十二万分精神。
其他小孩刚出生时皱巴巴的,五官糊成一团,可她的女儿却出奇精致,一双眸子长长的,睁开时,乌黑的眼珠一直在打量着这个世界。
而且,有时候握着孩子的小手,她还在心底打趣,觉得这还是一双弹钢琴的手。
是她吗?
时韵一时不敢确认。
白泽隽问副院长:“请问有孩子刚来这里时的照片吗?”
副院长犹豫:“每个小孩刚来孤儿院,我们都会给他们拍照片,只是我不清楚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