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米米欢快离去的背影,周安桦的心里头愈发难受。
这孩子,平日里心大也就算了,如今她们母女俩都快要被扫地出门了,她还是这么没心没肺。
到了这个地步,周安桦心中的无助比难堪还要多。
虽然为白浩对自己的背叛感到心痛,可是到了最后,她担心的是自己将来该怎么办,米米又该怎么办。
她为这个家付出了一切,可他们居然要将她赶走,这公平吗?
……
阮清安是一个干脆果断的女人,她做事雷厉风行,说了要争夺抚养权,就立马带着律师上门了。
白家客厅的沙发上,白家人严阵以待地坐着,如同接待贵宾一般,对阮清安客气而又有礼。
从周安桦的角度望去,阮清安优雅而又有气质,她的下巴扬着,看起来非常骄傲,可这样的骄傲,却并没有激怒白家人。
他们都很看重她。
周安桦从厨房出来,没有再往前走,她垂下眼帘,神情黯然。
那是平等的交流与相处,而她在白家这十几年的时光,从未得到过。
平时,每个人都用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待她,仿佛她生来就是无法赢得尊重的。
“孩子需要母亲,我也相信,只有在我身边,俊宁才会得到更好的照顾。我向律师咨询过,俊宁从小到大一直是我带着的,同时我在经济方面也足够dú • lì,到时按照孩子的意愿,夺回抚养权并不难。”阮清安的语气很坚定。
说完,她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律师。
赵律师拿出一份文件:“这些有关于抚养权的法律条文,相信白先生应该已经收到一份了。其实这起官司,我们十拿九稳,你们不需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更何况,我听阮女士说,她与白先生的感情一直很好,从未红过脸,两个人就在不久前,还是甜蜜恩爱的。既然如此,同为小孩的父母,就没必要撕破脸了,否则将来闹得不好看,到头来还是伤害孩子。”
在这一场谈话中,白家人并没有占上风。
可是老太太一点都不在意被阮清安的气势压制,她心里惦记着的,只有自己的宝贝孙子。
她认真地说道:“不行,绝对不能让俊宁跟你走,我就这一个宝贝孙子了,他要是被抢走了,那我该怎么办?要不我们谈一谈,看看还有什么能够商量的?”
阮清安不动声色,心中却知自己赢定了。
若是两年前,白老太没见过白俊宁,对孩子还没有这么深的感情,可现在,两年的时间过去了,白老太和孙子培养出深厚的感情,如今要把孩子抢走,那杀伤力就跟拿了她的命差不多了。
“你们要孩子,我身为孩子的母亲,也想把孩子留在身边。这根本就没有能够商量的余地,怎么办?”阮清安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温和,“伯母,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我是孩子的母亲,也请你体谅我的心情。”
“我的意思是,你和白浩的感情一直都很好。既然是这样,那你们俩不如结婚。到时候俊宁身边有爸爸妈妈,对他的成长也有好处。”白老太说。
老太太前些天才知道白浩在外面的女人是阮清安。
如果是十几二十年前,她必然不会同意娱乐圈中的女人进自家的门,毕竟那圈子很乱,而长得漂亮又有本事的女人,面对的诱惑很大,并且善于利用诱惑。
可现在不是当年了。
今时今日,她在意的只有自己的亲孙子!
“结婚?”阮清安露出惊讶的表情,看了白浩一眼。
白浩动了动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白老太又说道:“婚事你们不用操心,我会让管家帮忙操持,到时候一定会是隆重的。我们白家对这婚事很有诚意,你看呢?”
阮清安的眼神一软,问白浩:“那你怎么看?”
这件事,白浩已经考虑了好几个日日夜夜。
虽然早就想过娶阮清安,可他没有这么大的魄力,将周安桦赶走,又立马娶另一个女人进门。
这样也太混账了!
“我——”白浩犹豫了一下。
这时,一道幽幽的声音传过来:“为什么没人问我怎么看?”
周安桦开口时,仍旧站在厨房门口,她身上系着围裙,手还湿湿的,此时她将手压在围裙上擦干净,眼神木然,眼眶却仍旧红着。
“这是?”看着她走过来,赵律师不由问。
阮清安答得心安理得:“白浩的太太。”
赵律师惊讶得睁圆了眼睛:“我还以为是厨房佣人。”
这细碎的声音,周安桦听见了。
她慢慢走到白浩面前,又看向白老太:“你们为什么不问我的意见?我都没有同意离婚,就要娶新人进来了吗?”
白雨挑了挑眉,将自己翘起的二郎腿换了个方向。
她用手挡了挡,凑到白谦的耳边:“这是我在她进门之后听见她说过最重的一句话了,你敢信?”
白谦的双臂在沙发靠背上摊开,笑着看这一场好戏,却在这一刻,手机铃声响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是一封邮件。
白谦紧张地按住手机屏幕。
“藏什么?”白雨很有兴致,“你该不会和大哥一样,在外面惹了桃花债吧?”
“怎么可能。”白谦将手机放回裤子口袋里,嘴角扯了扯,神情仍不自然。
白雨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阮清安吸引。
这会儿,阮清安已经站起来:“我没想到你们家还没有商量好这件事,抱歉。等你们考虑好了,再联系我的律师吧。”
阮清安转身走的时候,高跟鞋跟在地上踩出节奏感,在众人的目送之下,她连头都不回,看起来是肆意而又充满着傲气的。
而她一走,白老太就已经放下最后的话:“俊宁是我孙子,谁都不能把他抢走。白浩,你如果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保不住,看我怎么收拾你!”
白浩是白老太宠爱的儿子,不过,在老太太的孙子面前,谁都要让路。
此时她一声令下,语气严肃,对于白俊宁的抚养权,势在必得。
大家都知道,老太太想要收拾白浩,有很多办法。
比如停了他的卡、将他赶出家门,而到时候,只要老太太开口,公司自然也不会欢迎他。
离了家中的长辈,白浩什么都不是。
或许可以从头开始,可他不愿辛辛苦苦地用自己的双手奋斗。
……
当天晚上,白浩坐在周安桦面前,神情感慨。
“安桦,你是我见过最心善的女人,你知道我不容易的。”
“妈最在意的就是俊宁这个孙子,可是阮清安那边又坚持,我很无奈,这已经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
“你先搬出去住,我一定会经常去看你。到时候你不用伺候一家人,还能有自己dú • lì的空间,说不定是一件好事。”
周安桦静静听着,最后才不敢置信地问:“你是让我从你的妻子,变成第三者吗?”
白浩不是这个意思。
将周安桦养在外面,并不需要花多少钱,甚至还不用耗费精力。
他只是想找个借口,先骗她签了离婚协议。
“还是说,你想先骗我出家门?”周安桦又用悲伤的语气问道。
白浩难堪地低下头。
周安桦望着他,眼中的泪光闪烁着。
她深爱着他,用尽全部心思照顾他,换来的只是被扫地出门的下场。
“好,我同意离婚。”周安桦说。
“那你到时候去住城北的那套公寓,我每个月给你五千块钱,你想额外买什么东西都可以跟我说……”
“你对我的恩情,我全都记在心里,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以后有什么需要的,你一定不要客气。”
周安桦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望着窗外。
今晚月光皎洁,月亮也非常圆,只可惜她的家,再也不可能团圆了。
……
一些问题,米米实在想不明白,就去找了姐姐。
白嘉嘉正在书桌前奋笔疾书,虽说她已经决定好好念书,可毕竟好些年没有认真听课了,错过的知识点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补回来的。
眼下,她正紧紧盯着习题册上的一道题目,看着昏昏欲睡,脑袋边上直冒金星和问号。
米米的到来,给了她可以光明正大偷懒的机会。
可是,小家伙的问题,却让她犯难了。
“姐姐,爸爸妈妈要离婚了,你说我跟着谁生活比较好?”小团子问。
白嘉嘉陷入沉思。
米米又问:“如果是姐姐的话,会怎么选呢?”
白嘉嘉摇摇头:“不知道,从来没有选择过。从生下来开始,我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
见姐姐眼中流露出遗憾,米米拍拍她的肩膀:“不用难过,我有爸爸还不如没爸爸呢。”
“你爸爸是挺混蛋的。”白嘉嘉点点头,想了想,又说道,“你爸爸本来就对你不好,以后还会有后妈,有了后妈就有后爸,在这个家中生活,我担心你会过得更艰难。”
阮清安和周安桦不一样,周安桦可以无怨无悔地付出,试图打动继子的心,阮清安却不可能对米米事无巨细地照顾着。
甚至不被苛待就已经是孩子天大的运气。
“那跟着妈妈生活吗?”米米仰着小脸蛋,认真地问。
“虽然有时候你妈妈的脑子不清楚,可是她好像对你挺好的。将来没了白俊宁在边上搅和,可能她会一心一意对待你,毕竟你是她的亲生女儿。”白嘉嘉分析着。
“可是——”米米的嘴巴往下一撇,哭丧着脸,“我怕被她气死。”
白嘉嘉“噗嗤”一下笑出声。
“姐姐帮你想个办法,给你争取到你应有的,这样一来,你以后不会吃亏的。”
听着白嘉嘉说的话,米米扬起唇角,甜甜地笑了。
在这个世界,姐姐是她唯一的队友,她相信姐姐会尽量为自己考虑问题,考虑得周周到到的,不让她受委屈。
当然,她也不是没有想过,以后跟着姐姐生活。
可仔细一想,米米觉得这不是一个好主意。
她才五岁,而姐姐自己也没有什么自理能力,刚从叛逆少女转变回来,还没习惯学习上的高压,每天的二十四小时都要掰成四十八小时用,哪还有心思操心她呢?
如果因为她的拖累,害得姐姐还得勤工俭学,小小年纪就要扛上生活的重担,那该怎么办?
米米希望姐姐能好好的。
……
阮清安的攻势就没停下过。
律师信一封接着一封发,她根本不担心白家人对自己产生质疑,因为她有这样的底气。
白老太在家里待着,每一天都担惊受怕,只要佣人拿着信进来,她就提心吊胆的。
老太太过得不舒心了,自然就开始找人麻烦。
周安桦便遭了殃。
“你这人的脸皮怎么就这么厚呢?”
“白浩都说要跟你离婚了,你居然还不走?”
周安桦愣了愣。
她是准备走的。
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走到哪去。
被动了大半辈子,她习惯了,总是被人推着往前,如今要决定自己该走的路,便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别在我跟前杵着了,晦气。”白老太烦躁地斜了她一眼,拄着拐杖回房。
这是第一次,周安桦没有因担心老太太的身体而上前搀扶。
她只是站在原地,一次又一次为自己的选择而感到疑惑。
她妈说,只要嫁给白浩了,就是他们白家的人,为家人付出,她错了吗?
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周安桦的思绪。
她一接通,就听见阮清安的声音。
“有时间吗?出来谈一谈。”阮清安说完这句话,紧接着就报出一个地址和咖啡厅的名字,而后挂断电话。
周安桦僵在原地许久,还是决定去见她。
临出门之前,她在衣柜里找了许久,想要找出一件稍微像样一点的衣服,不在她面前丢脸。
可后来一想,这脸面早就已经丢得透透的了。
白俊宁已经六岁多了,这些年,她却一直被蒙在鼓里,阮清安和白浩应该都在私底下悄悄骂她傻吧?
周安桦穿得与平常一样朴实,她打了一辆车,来到咖啡厅。
她平时没来过这样的地方,很是局促不安,手足无措。
“女士,请问你要喝点什么?”服务生问。
周安桦接过菜单,快速翻阅,牙齿咬着自己的唇角,有些紧张。
“给她一杯柠檬水吧。”阮清安说。
服务生记下来,拿着菜单走了。
周安桦这才松了一口气。
阮清安微微颔首:“好久不见。”
周安桦不是会与人针锋相对的性子,虽心里怨恨阮清安,可一开口,嘴巴却特别笨。
“安桦,你的情商真不高。”阮清安无奈地摇摇头,笑道,“也许在家里待久了的家庭妇女就是这样吧,围绕着一个家转,除了家里人的吃喝拉撒,其他的都给忘得一干二净。”
周安桦气得一下子抬起头:“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说吧,你叫我出来到底是干什么?想逼我离婚吗?”
阮清安嘴角的笑容还是没有消散,她用小勺搅拌马克杯里的咖啡,轻轻端起,姿态优雅:“不是,就算我不出手,你这婚也离定了。”
周安桦知道阮清安说的是实话。
如今在家里,她愈发被人嫌弃,白老太和白浩都是一副给她留最后情面的态度,她不可能一再赖下去。
难道在白家赖到七老八十吗?
她虽然愚蠢,但脸皮没有这么厚。
“我来找你,只是觉得一场朋友,想要提醒你一些事情。”阮清安慢条斯理道,“你不知道白浩为什么要对你这么绝情吧?”
周安桦紧紧盯着她保养得当的脸,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你刚才是怎么来的?家里司机送你来的?”阮清安挑眉问了一句,嘴角还勾着嘲弄的笑,“我猜不是,你没有麻烦司机,选择自己坐车来。并且,你舍不得坐出租车,估计还从别墅区走出来,走了大老远的路,最后去坐公交车。”
周安桦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她是很节俭,可节俭有错吗?
“你是一个伟大的女人,我和白浩在外面那两年,他经常会这么感慨。可是,他感慨归感慨,冲浪潜水的时候,还是兴奋不已,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在白家人眼中,你可以是厨子、是家政阿姨,是院子里的园丁……总之,那些身份都是可以被替代的。”
“你觉得自己的牺牲,有价值吗?”
周安桦的脑子像是“轰”一声炸开。
复杂的情感在脑海中交织着,她想要仔细理顺,却是越捋越迷糊。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周安桦茫然地看着阮清安。
“我就是觉得,你好可怜啊。”阮清安说,“一个人,太自私不行,那会伤害到身边的人。可太无私,难道就是优点吗?周安桦,从几年前刚认识的时候,我就想跟你说,你真是蠢,这么蠢的人,迟早有一天会吃大亏的。”
现在就是她吃大亏的时候了。
阮清安摇摇头,将马克杯放下。
她把服务员喊来结账,又拿起自己的名牌包和车钥匙,转身出了咖啡厅的门。
不少人目视着她的背影,议论声越来越响亮。
“刚才那个是不是阮清安啊?我的妈呀,她真人比电视上还要漂亮!”
“这气场真是绝了,刚才她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连大气都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