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白志光录完口供之后,就将她一起带回家。
车厢里,兄妹俩一句话都没说,空气都像是凝结了一般。
白明珠咬着唇,轻声道:“大哥,你别这样。你这样,倒不如打我一巴掌,还能让我好受一点。”
“我有什么资格打你?你害的不是我,该打你的是志明。”白志光冷声道。
白明珠一怔:“我没有害二哥。”
“你没有害他,你只是默认了詹蓉蓉和她母亲的做法,并且在我因不知情而配合给了同样的证词之后,你甚至没有想过提醒我。”白志光平静道,“明珠,你二哥对你有多好?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他没有犯法,却被陷害坐牢,你以为在监狱之中的日子是好过的吗?知道这对他而言是多么深的打击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或者你知道,却从来不想考虑。明珠,你二十七岁,不是小孩子了。”
“其实你心里清楚自己不小了,不该任性了。可是装作懵懂的样子多好,毕竟成年人要担的责任太多了,是不是?”
平时的白志光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可是此时此刻,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落到了点上。
白明珠直愣愣地看着他,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最后,她泣不成声。
然而哭泣有什么用?
车子缓缓停下,白志光看向白明珠:“你二哥的案子不是这么简单,案件已经审判,如果想要翻案,那必须重审。当时的作案工具确实在他车上,就算人证证词被推翻了,那证物呢?如果不尽快找到真正的凶手,你以为在重审时你二哥就能当庭释放了?”
白明珠茫然地看着白志光:“那怎么办?”
“让詹蓉蓉自首。”白志光看着白明珠。
白明珠愣住了。
她用力地摇头:“不会,她不会是凶手。”
只是,她的言语苍白无力。
白志光没有再说话,而是打开车门下车。
白明珠跟着他回家。
站在家门口时,她的心情极其忐忑。
她以为进了门之后,沈凤珍会扑上来打她,米米会哭着骂她是大坏蛋,甚至舒沁也可能会来,义正言辞地控诉她有做自私冷漠。
然而一切并没有发生。
沈凤珍在房间里,不愿意出来。
米米被舒沁带回家了。
白志光一回来就直接去了书房。
谁都不愿意理会白明珠。
白明珠从来没试过像这样无助。
她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最后只能跟吴嫂说话。
吴嫂无奈地叹叹气:“今天警察来过之后,你妈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找出你二哥的照片,一直在哭,直到现在,都没有吃饭。明珠,你不小了,懂点事吧。”
白明珠低下头。
……
詹蓉蓉躺在医院病房里。
周律师说道:“我已经帮你办好手续,这段时间要尽量协助警方调查,不可以出境。”
詹蓉蓉抬起眼:“他们说的伪证罪……”
“我试图往另一个方向打这场官司,只要你之后的认错态度良好,再加上你和白明珠的关系确实比较难以被他们接受,撒谎是为了保住自己和白明珠,不是真的想要陷害白志明……虽然这案子并不好打,但是我会尽力。”
周律师是城中比较出名的律师,对他的能力,詹蓉蓉是信得过的。
她点点头:“我妈那个官司,也一并交给你了,她年纪大了,经不住吓。”
“我尽量。”周律师答应下来,“那你好好休息。”
詹蓉蓉闭目养神。
她今年已经三十四岁了。
回想小时候,父亲是司机,母亲是打零工的,她害怕自己长大之后会像他们一样为生活疲于奔命,于是竭尽全力,愣是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这一路走来,她付出了许多,好在收获也不小。
而每当她心力交瘁,想要放弃之时,就会想到一个人。
那个人是白明珠,是她心中的光。
所有挡着她们的人,她都不会放过。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了。
詹蓉蓉的思绪被打断。
抬起头时,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明珠。”
“是不是你干的?”白明珠站得很远,冷声质问。
“什么?”詹蓉蓉唇角的笑意僵住了。
“是你在车子里动手脚,想要杀死你爸爸的,对不对?”白明珠沉下脸,“只是你没想到,那辆车平时都是你爸一个人用的,后来我爸也上车了。你害死我爸,又害得你爸成为植物人,现在还要执迷不悟吗?”
“明珠,你疯了,这话怎么能乱说?”詹蓉蓉的眸光一下子沉下来,“你认识我这么久,我是这种人吗?”
“詹师傅一直都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他非常反感,不止一次想要拆散我们。但是我们说过的,长辈无法理解我们,那是他们的观念守旧,给他们一定时间,慢慢和他们解释不就行了吗?”
“解释有用吗?能行得通吗?”詹蓉蓉皱眉,不耐烦道,“他们的观念就是那样,他们认为我们相爱是一种病,他们觉得我们生病了,想要带我们去精神病院,让我们治病!明珠,你以为我们能说服他们吗?没办法的,他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他们只认为自己的老思想是正确的。”
“所以你就要杀死詹师傅?”白明珠瞪大了眼睛,“所以你利用自己念书时在修车店打工学到的办法,弄坏了刹车片,害得他们——”
“没有,我从来没有这样说过。”詹蓉蓉平静地打断了白明珠的话,“我没有shā • rén,我要跟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的,怎么可能会shā • rén?”
白明珠似信非信。
詹蓉蓉拿出手机,在手机屏幕上按下“110”,拨打之前,她对白明珠说:“我还知道一些隐情,或许会对这起案子有一定帮助。”
……
詹蓉蓉再次坐在审讯室里。
“这一次,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她说。
她面前的两位警察,一个审问,一个则是低头记录。
“你究竟还知道什么?快点说。”张警官说。
詹蓉蓉从包中拿出一封信:“这是白伯父留下的遗书。”
张警官一脸诧异,震惊地拿起这封遗书:“这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为什么从来没有听他家人提起?”
詹蓉蓉整理着思绪,平静地开口。
“我爸爸和白伯父是很好的朋友,白伯父可以说是看着我长大的。小时候,白明珠出生之前,白志光和白志明都很调皮,不够贴心,白伯父就对我特别好。他总说,我就像是他的女儿一样。长大后,怕他受到打击,我和明珠也就一直没有把我们相爱的事情告诉他。”詹蓉蓉的声音婉转动人,一番话娓娓道来,“正是因为我和白伯父的感情特别好,所以,在他查出得了肝癌之后,第一时间告诉了我。”
“肝癌?”张警官的声音陡然抬高。
詹蓉蓉像是早就预料到他有多震惊,抿了抿唇,继续说道:“其实白伯父这一辈子,运气特别好。年轻的时候家里头拆迁,分了几千万,跟上炒房的大浪潮,又赚了几千万。之后就听人家的话,做做稳健的投资,家里一直是不缺钱的。可是,你们知道吗?他这个人啊,没有文化,也没有智慧,喜欢投机取巧。”
“你的意思是——”张警官皱眉,想到什么。
“他上网查了资料,知道自己这晚期肝癌几乎没法医了。既然横竖都是死,那何不再最后赚一笔钱,留给妻子和孩子们呢?他考虑的是,是不是可以骗一笔保险金。”詹蓉蓉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又说道,“白伯父找到我的时候,我明确地告诉他,如果没有买重疾险的话,因生病而死亡是无法得到赔付金的。可是他还要打歪主意,他说,他要制造出刹车片老化失灵的假象,这样一来,可以在死后得到意外险的赔偿。”
“你为什么不拦着他?”张警官问。
“怎么拦?我确实提醒过他好几次,让他千万不要这么干。可他口头上答应了,私底下却还是打这主意,我能有什么办法呢?他早就已经铁了心,这个小老头多固执,就算是他的亲生子女知道这件事,都不一定能劝通他,更何况是我?说句实话,在得知车祸发生的时候,我也很意外,但这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不是吗?像他这样性格的人,会做这样的事,不出奇。”
张警官沉默了。
对于这样的有钱人来说,买保险就是家常便饭,保额说不定非常高。
幸运了一辈子的白国泰,难道真的是想要在死后给家人们留下一笔巨款吗?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干的,但他一个没念过几年书的老人家,怎么能做到用工具改到刹车片失灵的?他和你父亲是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他自己想死,怎么可能要拖着你父亲一起?还有,一经查出这起车祸是人为导致,那不仅没法得到赔偿金,还会连带着牵扯出一系列的问题,他就从来没有考虑过吗?”
张警官的问题像是连珠炮一般,不间断地向詹蓉蓉袭来。
然而她只是勾了勾唇,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
随后,詹蓉蓉不紧不慢地回答这些个问题。
“有人说男人最爱的玩具就是汽车,虽然白伯父六十多岁了,可网上还说,男人至死是少年呢。你说,他喜欢车,爱研究车,做到用工具改装汽车,使得刹车片失灵,有多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