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多人都说,做比说更重要。可是在我看来,正因为是为了对方好,所以做过的事,更应该说出来。”离开之前,琳琅这样对陆老将军说,“指望对方心细如发,自己发现你为他做的一切,其实也是一种傲慢。”
“或许吧。”陆老将军轻叹了一声。
如果是在十年前,让他做出这种“妥协”,是几乎不可能的事。陆星灼不理解,那就不理解好了,他只要自己做的一切问心无愧就好。可是随着年纪渐长,人的心思就变了。他强硬了一辈子,到头来却还是念着那一点天伦之乐。
也或许是因为有了琳琅在中间转圜,让他能够拿出更冷静的态度来看待这件事。
这么想着,他又对琳琅说,“能遇到你,是他的福气。”
琳琅并不否认这一点,“我也这么认为。”
无论这段缘分能持续多久,她都不会妄自菲薄。
陆老将军笑了起来。他亲自把琳琅送出门,忍不住感慨,“怪不得人家都想要孙女,小姑娘确实比臭小子贴心多了。”不过他虽然没有孙女,有个这么好的孙媳妇,也算不错。
“知道了,我会经常来看您的。”琳琅说,“就送到这里吧。”
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她就打算去见一见翟隽了。
其实翟隽虽然是个摆夜摊的,但也没有陆星灼想的那么惨。人家是老北京,家里有房子,虽然是老破小,但是赶上了好时代,拆迁之后不但有了新房,还拿到了一笔拆迁款,手头其实是很富裕的。
他之所以继续做这个烧烤摊,是因为确实喜欢这种氛围。而摊子生意好,一个月也能赚个几万,养活他和后来在里面结识的三个兄弟,不成问题。
他们每天睡到中午起床,吃过饭就开始处理食材。等吃完晚饭,八点钟开始出摊,一直忙到夜里两点,回家收拾一番,去菜市场买好第二天用到的食材,就回家睡觉。
虽然辛苦,但很充实,很有意义。尤其很多客人都是经常来的老顾客,已经处成了朋友,大家凑在一起吃吃喝喝、谈天说地,都高兴得很。
也许在很多人看来有点不务正业,也没什么大的追求,但这就是他们的生活,且自己也乐在其中。
琳琅连着来了三天,不光是翟隽和兄弟们注意到了她,就连摊子上的熟客们,也都在暗暗留心。毕竟她不但长得漂亮,而且气质看起来也跟这里的环境不太搭。
虽然她自己表现得十分从容自在,好像半点都不觉得坐在路边摊上吃烧烤有什么问题。
她孤身一人,但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一般人没事也不会去招惹。可是这里毕竟是夜市,总有人喝高了分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就想跳出来挑事。
这天就有一桌客人喝高了之后,笑嘻嘻地凑过来要跟琳琅“交个朋友”。
没等琳琅自己动手,三个服务员已经凑上来,及时把人给“劝”走了。琳琅看到这场景,不由一乐,翟隽自己是吃过亏的,所以当然不会打架。但他这几个兄弟都是练过的,深知该怎么拿住人让对方动不了,轻轻巧巧地就解决了一场危机。
这是一部分客人喜欢来他家的摊子上吃东西的原因。尤其是那些单身女性,有时候晚上加班结束想吃点儿东西,也有可能碰上各种意外,让人防不胜防。但至少在这里,她们是绝对安全的。
见没有热闹看,大家便不再关注这一桌,继续吃自己的东西。
这时,翟隽亲自把一盘烤串送到琳琅这一桌,说是给她压惊的。
“谢谢。”琳琅打量了他一下,才说,“翟老板,有空坐下来说几句话吗?”
“你认识我?”翟隽有些意外,知道琳琅不是单纯的客人,他也有些好奇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正式介绍一下。”琳琅朝他伸出手,“我叫琳琅,是陆星灼的女朋友。”
翟隽面色微变,甚至下意识地转头往四周看了看。
琳琅知道他在看什么,说,“放心吧,我是自己过来的,他现在还在西北拍戏。”
“是他告诉你的?”翟隽问。
琳琅点头。
翟隽沉默了下来。陆星灼的大名,他是经常听到的,也经常在各种屏幕上看着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但是他没想到,原来陆星灼也一直关注着自己,甚至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说他现在依然觉得你是他的兄弟,只是你未必肯认他。”琳琅说,“他没来找你,是因为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觉得对不起你们,也没脸见你们。你呢,为什么从来没联系过他?”
翟隽狼狈地抹了一把脸,苦笑道,“有什么好联系的?他现在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大明星的兄弟是个摆地摊的,说出去也不好听。”
“这么说,翟先生也还认这个兄弟了?”琳琅问。
翟隽低头笑了一下,“兄弟是一辈子的兄弟,但是现在这样就挺好。”
也许,最在意身份之别的,不是旁人,正是他自己。他已经追不上陆星灼的脚步了,就索性彻底拉开距离,不想让人觉得他是在巴结陆星灼这个大明星。
琳琅点点头,从包里取出一个红色的纸袋,放在了翟秀面前。
“其实我今天是来送请柬的。”她说,“我和陆星灼就要结婚了,既然是兄弟,我想还是应该通知你一声。”
翟隽瞪着那个纸袋,一时间没敢伸手去碰。
兄弟结婚了,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出席,可是他偏偏又想拉开双方之间的距离,一时间便矛盾起来,拿不准该怎么处理。
琳琅也不催促,任由他考虑,自己则是捧着烧烤,吃得十分香甜。别说,翟隽能把这个烧烤摊做起来,手艺是真的不错,难怪生意这么好。
不等翟隽想清楚,那边有新的客人过来点单,他便拿起纸袋,匆匆离开了。
这之后,他一直忙到琳琅离开,连招呼都没过来打一声。
琳琅猜测他是还没有考虑好,怕一说话琳琅就让他给个准信,索性就先避开一点。不过,没有立刻开口拒绝,本来就已经是一种态度了,不是吗?
……
陆星灼这次回去,不到一周就完成了最后的拍摄。
因为他离开了一段时间,非但没有失去状态,情绪爆发起来反而更加细腻丰富,简直把这最后几场戏演活了,简导大为兴奋,便将杀青宴的规格提升了好几个档次,狠狠庆祝了一番。
席间还一直拉着陆星灼喝酒,不停展望未来电影上映之后的种种,还借着酒意给剧组众人承诺,如果成绩好,到时候会组织一个规模更大的庆功会。
这一高兴,就喝过头了。陆星灼在一边陪着,也醉得有些厉害,连第二天早上的飞机都没赶上,等他回到北京时,已经是薄暮时分了。
他没有提前告诉琳琅,打算给她一个惊喜。
结果回家一看,家里不但没有人,而且屋子里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甚至大件的家具都被罩起来了,一看就是很久没人住的样子。陆星灼这才后知后觉地记起来,琳琅好像是说过,如果他不在,就不会过来这边。
没想到她说的居然是真的!
虽然很累,但陆星灼还是开着车又去了学校,谁知琳琅居然也不在这里,这就让他十分诧异了。因为琳琅平时其实也不爱出门,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忙碌。
又去教学楼转了一圈,人也不在办公室里,陆星灼便有点儿慌神,连忙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倒是很快被接通了,只是他还没听到琳琅开口,就先听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声音,“是那臭小子打来的?”
“是的。”陆星灼听到琳琅在电话那头应了一声,然后才对着他说,“陆星灼?怎么这个时候突然打电话过来?”
陆星灼突然发现,琳琅非但是给他的备注十分直男,平时的称呼也一样。别人家的女朋友会叫老公,叫哥哥,再不济也是叫昵称,结果他家这位居然是连名带姓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暂且没有跟她计较,“你在大院?”
“是的。”琳琅说,“今天是周末,我来陪爷爷吃个饭。”她应该是看了一眼时间,又说,“正好差不多要回去了。”
“哦……”陆星灼本来要说自己回来了,但听她这么一说,立刻又改变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