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步就不要笑百步了。”白千鹤不知怎么竟还自豪起来,李朝歌狠狠给了他一棒槌,继续说道,“在永徽二十一年时,洪城源得意忘形,给第二任刺史吴晋原展示自己的藏剑。吴晋原提出要借潜渊剑一观,洪城源出于面子,没好意思拒绝,三日后吴晋原还剑。洪城源最开始并不知道剑是假的,还是半个月后,吴晋原暴毙,洪城源才意识到剑有问题。他假借办丧事之由搜查刺史府和吴晋原行李,毫无所获。洪城源正焦头烂额时,徐兴宁来了。徐兴宁也在找潜渊剑,他翻遍了刺史府,没有下落。这两人久寻无果,都怀疑到对方头上。徐兴宁以为剑在吴晋原身上,被洪城源抢走,而洪城源以为剑藏在刺史府中,现在被徐兴宁找到。两个人多半私下对质过,具体发生了不得而知,但是徐兴宁却失踪了,至今生死不明,下落成谜。”
“时间线和逻辑线都没问题,应该就是这样了。”周劭把碗里的酒喝尽,咣的一声放在桌上,说,“唯一的问题,就是没有证据。”
“是的。”李朝歌悠悠一叹,她看向窗外,山峦起伏处,一轮红日正在坠落,倦鸟在山林间往复盘旋。李朝歌轻声说:“现在,就看顾明恪那里能不能找到尸体了。”
镇妖司一伙人酒足饭饱,慢悠悠回到藏剑山庄。李朝歌戒心重,基本不碰藏剑山庄的食物。白千鹤自从知道湖里闹鬼后,喝藏剑山庄的水总觉得怪怪的,所以他们一般都在外面吃饭,回山庄后能忍则忍。
李朝歌回去后,屋子都不进,直奔顾明恪的院子。顾明恪院里静悄悄的,他还没有回来。李朝歌倚在藤架上,闭目养神,慢慢复盘白日听到的事情。
孤魂野鬼说潜渊剑是上古帝王陪葬之剑。当年夔王统一列国之前,靠此剑杀外敌、扫liù • hé,剑下亡魂无数,杀名威震诸国。后来夔王统一称帝,将自己征战时的佩剑潜渊剑供奉为护国神剑,悬在龙椅之上。听说潜渊剑挂在宫殿中时,方园一里内都没有飞鸟敢接近,大臣上朝时,各个战战兢兢,汗流浃背。后来夔帝亡故,命人将此剑放在他的棺木中,夔帝一生陪葬品无数,但再珍贵的金银珠宝都只能堆在侧室中当衬脚,唯独这柄剑,得以随着这位千古之帝共眠。
谁也没想到,帝陵居然被盗了,潜渊剑几经转手,流落到藏剑山庄老庄主手上。如果按前世的轨迹,这柄剑还会再转手,兜兜转转落到驸马裴纪安身边,最终,插在了李朝歌的心口。
可惜,前世她差一点就登基了。虽然登基不过是个仪式,她已成了当时实质上的帝王,但回想起来,终究名不正言不顺,此意难平。
李朝歌正想得入神,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清冷动听的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李朝歌被吓了个正着,她立即睁眼,见顾明恪站在光线昏暗的藤树旁,正垂眸看着她。
李朝歌长出一口气:“你吓死我了。你怎么才回来?”
顾明恪轻轻挑眉,这是他的屋子,他还成了被质问的那一个?顾明恪用帕子擦了座椅,缓慢坐下,说:“是。”
李朝歌换了个坐姿,胳膊肘撑着馥郁的藤枝上,手指支着下巴。随着她的动作,她衣袖滑落,露出一截凝霜皓腕。藤树上缀着紫色的小花,紫色花瓣簌簌落下,落在李朝歌的手臂上,星星点点,如同花钿。
顾明恪的视线不由落在那些紫色的碎花上,顾明恪想起天庭百花宴上的某种糕点,也是这样莹白光滑,上面点缀着紫花。顾明恪没有尝过,但是他莫名觉得,应该会很好吃。
顾明恪这样一岔神,竟然漏过了李朝歌的话。李朝歌说完,见顾明恪久久没反应,看着还有些走神的样子,出奇愤怒了:“你有听我说话吗?”
顾明恪回神,他自然是没有的,但是神仙好就好在可以作弊,他用法力倒放刚才的事,发现李朝歌问他有没有找到徐兴宁的尸体。
顾明恪从容不迫,仿佛刚才走神的人不是他一般,镇定道:“没有。这几日我基本查遍了庐州境内的山川河流,并没有徐兴宁的尸体。如果他真的死了,尸体并不在野外,而在庐州城内。”
或许顾明恪的范围还能更缩小一些,他这几日在庐州城内进出,如果附近有尸体,他早就感觉出来了。将府衙、街道这些地方抛除后,庐州城内还没有被他们搜索过的地方,屈指可数。
李朝歌心里已经有数了,她点点头,说:“我这里也查的差不多了,只剩一个地方没问。今天夜色不错,择日不如撞日,这就走吧。”
顾明恪没有异议,他和李朝歌没有商讨过,但是两人不约而同,都将藏剑山庄放在最后一站。毕竟这段时间要在藏剑山庄住,太早闹翻不好。
顾明恪起身,李朝歌伸出欺霜赛雪的手腕,支在半空不动。顾明恪怔了一下,问:“怎么了?”
“拉我一把。”李朝歌理所当然地说,“等你太久,我腿麻了。”
说实在的,这个理由顾明恪不太信。但是她说的一本正经,顾明恪总不能去检查她的腿麻了没有。顾明恪接住她的手腕,李朝歌借着用力,指尖拂过顾明恪的腕骨。
李朝歌向熟悉的地方摸去,可惜了,上面光洁如初,并没有伤疤。李朝歌站好,顾明恪收回手,对她说:“你真无聊。”
李朝歌冷冷笑了笑,道:“你也不差。”
顾明恪暗道李朝歌幼稚,李朝歌心里骂顾明恪虚伪,两人就这样相互攻击着走出庭院。白千鹤都差不多准备睡了,突然窗户被石头敲响,白千鹤开窗,见李朝歌和顾明恪站在外面,两个人看着都很平静,但白千鹤本能觉得李朝歌心情不太好。
果然,李朝歌一开口就是浓浓的火味:“出来,查案。”
“天都黑了!”白千鹤不可置信道,“线索已经查到头了,剩下的全是死人。还查什么?”
“谁说线索断了?”李朝歌一个眼神飞过去,比六月飞雪还要冰冷无情,“别废话,快点出来。”
白千鹤嘟嘟囔囔出门。他换好鞋,抱怨道:“找不到证据,推理再合情合理都是白搭。我们还能让死人开口说话吗?”
白千鹤说完,自己愣了一下。李朝歌笑了笑,说道:“谁说不能了?”
夜风吹过,白千鹤抱了抱胳膊,觉得冷飕飕的。他怀着最后一丝侥幸,问:“公主,你要去审问什么人吗?”
“不是。”李朝歌从路边摘了一片树叶,随手一弹撞到周劭窗上,“去审问鬼。”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发30个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