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了呀,当然问了。”纪瑶抹了把发红的眼角,
“他说,修真界数百年来所有的混乱,都出自‘僧多肉少’四个字。所有人都在拼死拼活地斩赤潮,杀凶兽,其实他们的方向都错了。修真界大乱的根源,根本不是赤潮,而是‘肉’。
‘肉’已经这么少了,只有减少‘僧人’的数量,才可以挽救修真界越来越糟糕的局面。”
陆焕沉默了一瞬:
“我知道他的意思了。他所谓的‘僧多肉少’,‘肉’,就是越来越稀薄的天地灵气,‘僧人’,就是全天下的修士。放出赤潮,杀戮修士,天下修行的修士人数少了,越来越稀少的灵气就足够用了——该死!”
纪瑶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后来我也渐渐琢磨过来了,但当时我没听明白。我问他‘僧多肉少’是什么意思,把话讲清楚,他却不再理会,对我说,小小炉鼎,何必想那么多,反正我也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不如乖乖过去,让他物尽其用。”
陆焕:“该死!”
纪瑶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别气了。他已经死了。我一刀把他杀了。”
shā • rén,其实跟杀猪也没差多少。一刀过去,血喷出来,毁了她一身衣裳。
修为境界相差太大,尉迟杉又喝得半醉,只管醉醺醺地扯开他自己的衣服,根本没想到区区筑基修为的炉鼎存了对他动手的心。
“韩常说,他放出神识探查过,你当晚没有带武器。”
“我是女孩子呀。女孩子都会穿戴许多零零碎碎的小东西的。”
纪瑶指了指满头乌发,“那天晚上,我梳了个高高的堕云髻,用身上所有的钱买了金簪玉环珍珠步摇,把头上装饰得满满的。不到巴掌长的小刀,就藏在头发里。”
陆焕:“……”这二十来岁的小女修心里到底藏了多少事。
对面陷入了久久的沉默,纪瑶也跟着沉默了。
“好了,明霄君。我都交代了。”
她往后半步,疲惫地坐在浅蓝色的大地上,仰着头,轻声道,“你总说我有事瞒你。现在我是彻彻底底,再没有什么隐瞒了。刺杀尉迟杉这件事,与小凌乌辛都无关,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陆焕垂下视线,盯着她没有任何装饰的乌发云鬓看了片刻,视线继续往下,扫过柔滑的脸颊,发红的眼角。
纪瑶倔强地抬着头,不退避他的目光,双手却无意识地狠狠捏着自己的手指,几乎掐出血来。
陆焕问她:“你刺杀的人物,乃是华阳宗前任宗主,身份不同寻常。做下此事,你可后悔?可愿与我私下去寻萧旷,在尉迟杉灵前焚香认错,想办法将此事揭过?”
纪瑶抹了把发红的眼角,极硬气地道,“绝不后悔,绝不认错!他驱动赤潮,毁我宗门,只有他死,这件事我才能放下!”
陆焕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我明白了。此事,便到此为止。”
他撩开衣摆,半蹲下来,伸手拂过纪瑶不知何时湿漉漉的脸颊,“好了,别哭了。结束了。”
纪瑶呆住了。
一双萎靡杏眼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神态平静的男人,又转过去,惊吓似的紧盯着刚才拂过她脸颊的,犹自带着体温的指腹。
强撑起来的一股精气神,忽然又离她而去了。
她垮下了单薄的肩膀。
“短短三年前的事情,韩常指认我,小凌也记事了。有心人追查起来,迟早瞒不住的。华阳宗上下那么多人……”
“这件事到此为止,与你无关了。”陆焕重复了一遍,“关于赤潮的疑点,我会去追查。以后再发生什么事,我来承担。”
“……凭什么啊,我做的事,凭什么你来承担?”
纪瑶忽然激动起来,伸手用力推搡了他一把,
“陆焕,跟你没关系!我身边就是个烂摊子,只有倒霉孩子才会出现在我身边,让我捡到,跟我一起过倒霉日子。我好不容易把小凌送出去了,你别靠过来,别离我太近!你忘了你连一把剑都买不起,一件新衣服都穿不上的那几个月了?你还想回去过这种日子?我告诉你,这次会更倒霉的,搞不好屁股后面会有一大群仙门修士追杀,坐下来吃口热饭、喝杯热茶的时间都没有!”
陆焕:“事情已经结束了。不会再有这种日子了。”
“你说不会就不会?你这人还不是一样的自以为是!”纪瑶腾得站起身,指着他的鼻子大喊,眼泪却止不住,一滴滴的滚落在浅蓝色的地面上。
她随手抹了把眼泪,转身往鸿光剑边缘走去,
“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做的,我认!和你没关系,别把你也陷进来!你叫鸿光放我下去,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她情绪太过激动,没忍住,打了个哭嗝。
陆焕一把拉住了她,宽大的玄色袍袖笼罩了两个人的头脸,单手捏起她小巧的下巴,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芫荽、明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威武帅气的大喵喵、阿桐在呢6瓶;昀夕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