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峻岭陡崖笔直而立,隐约可见那真龙大旗在风云中摆动,恍若一条吞吐着云烟,气势雄奇的黑龙。
大梁同北胡的仗打了三天四夜,终究是将北胡赶出了北地。
西北风肃杀,风云涌动,像是要落雨的样子——可天际线上却升起了一斗星子,冷冽错落的寒光遍洒,照下一个身量颀秀的青年。
他站在陡崖上,向着北胡逃窜的方向远目,西北风卷动了他鬓边的发丝,只看得到冷而精致的侧脸,和星光下通透的肌骨。
这会儿建威将军黎贞吉正领着先头兵追击穷寇,算着时辰,该回还了。
青年眼眉轻蹙,神思不过一动,便有戎装传令兵小跑而上陡崖,跪地昂声奏报。
“报!大将军追至摩天岭时,因追击不明人士而误入了北胡的埋伏圈,失陷六人小队,大将军也伤了右臂,昭毅将军拼死护卫,目下正在回还的路上。”
青年倏的回转身,令人看清楚了他的面貌。
星子藏在他的眼眸,不过冷冷一眼,便使人心生凉意。
传令兵的头低的更厉害了,“回陛下,那小人乃是帝京小厮,说是来北地送信,实在英勇,竟一路过了关,闯进了摩天岭……大将军这会儿还昏着,昭毅将军不敢擅专,将这信件先送了回来。”
这一切听起来实在匪夷所思,青年忍不住蹙眉,沉吟一时,示意传令兵念信。
传令兵并不敢打开此信,此时听了令,忙展开了手中的信纸,只是还未张口,已然眼眉胡乱地拧在了一起,不敢出声了。
青年纳罕,再度看了传令兵一眼。
传令兵再不敢噤声,照着信件上的内容,一句一句地念了出来。
“爹!爹!爹!”
这三声爹,直叫到了青年的脸上,一瞬将他沉静的神情击溃,露出些惊愕来,他甚至有些慌乱,仰头看了看天,试图冷静下来。
“皇帝同女儿碰瓷,非要送女儿去老君山出家,女儿不想剃头、不想吃白菜萝卜。祖母同祖父打了一架,娘亲也气病了,可圣意不可违,只求爹爹同皇帝哥哥打仗的时候,说点儿好话、贿赂些金银财宝,好将女儿从老君山换回来。急!急!急!”
就这?
就这些鸡零狗碎的小事,竟累得护国军损失了六人,大将军黎贞吉伤了右臂?
青年抬起眼睫,一双星芒敛尽的眸子,冷冷地落在了传令兵手中的信上。
果是女儿家的信,封口处还压了一朵五瓣桃花,千里奔波的,竟一瓣都没掉。
胸中有些气闷,连带着眼眉便冒出些丝丝凉意,直将传令兵吓的伏地更深,不敢动弹。
“这是谁家的女儿?”
皇帝的眉间拢着一团怒意,语音略有些喑哑,却如敲金撞玉一般动听,话音不过刚落地,却听山崖下有嘈杂人声,便有将官上前奏禀:“启禀陛下,大将军仍在昏迷,好在已无性命之忧。昭毅将军伤了前胸,经过医治,将将才醒过来。”
皇帝忧心,翻身上马,一时间马蹄声飒踏,领着诸将官到达了那安营扎寨之地。
先去探望了黎大将军,将军的伤情使得皇帝眉头紧蹙,再去昭毅将军处,皇帝的眉头才松了几分。
“……将军伤势颇重,虽暂时无碍,可保不齐会留下后遗之症,目下看来,恐寿命会有缩减……”御医小心作答,不敢抬头看。
雷霆之怒一触即发,年轻的皇帝面色铁青,抬起拳头砸向帐中桌案,一室的将官闻声而跪,高呼陛下息怒。
“为着一些零星琐碎的小事,竟使朕失了六位将官,伤了两名大员,这是谁家的女儿!”
那床榻上的昭毅将军辜连星却轻咳一声,声音沙哑向着陛下道,“……黎大将军的小女儿,太娘娘给您内定的小皇后。”
他虽笑着,可眉间却拢着一团痛意,皇帝被这句小皇后刺了心,冷眼相问:“伤势如何?”
“臣无碍。”他同皇帝乃是一同长大的发小,说话便比旁人多了几分随意,“此事不过是个插曲,好在将北胡二王子捉了回来,此时正在押解回程的路上。”
无碍?
寿命缩减这是无碍?
皇帝面上虽星云不动,可心中的怒气却扩大万分,将手中那封信件摔在桌案,冷冷道:“君父皆在外征战,却放任长随往战场送信,此等娇纵任性之女儿,如何能被太娘娘内定为朕的皇后?”
辜连星忍痛轻笑,将那信从头至尾看了一遍,笑出声来,“臣先前审问那信使,这位六姑娘前些时日已然启程,竟拆解了一整座卧房带过去——说这位六姑娘择席,睡不掼外头的床。这般听来,再看了看这信里的话,倒和那句六姑娘的传言对上了。”
年轻的皇帝眸中有星,望着他的眼神便寒冽冷清,辜连星有心缓解皇帝的怒意,唇畔带了一丝笑,戏谑道,“仗着漂亮不干人事。”
方才传令兵的那三声爹忽然涌进了皇帝的脑中,他冷了脸,“此事朕不知情,目下看来,太娘娘的懿旨下的倒是好。”
他回转身,看向那云烟苍茫的关外,语音清明。
“未曾清贫难成人,不经打击总天真。朕瞧在黎大将军骁勇忠贞的面子上,饶她一个擅闯的死罪。这位六姑娘既入了老君山,潜心修道才是正途。无要紧事,不必回来了。”
不必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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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我开文啦!
甜甜沙雕文看个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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