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从来没有同母后讨论过关于立后一事,今日一谈,却直接越过人选,说起了婆媳相处之道,显然是拿那小妖道当成了皇后在假设。
皇帝有些奇怪自己的假设,好像落入了皇祖母的圈套,几年间,太皇太后传了好几位姑娘入宫,他几度躲开逃避,这一回却有些不一样。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皇帝也无法确定,见自家母后落泪,皇帝沉默了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林太后见自家皇儿这般,也有些心灰意冷,一时转不过来弯儿,这便站起身来,自顾自地出了皇帝寝宫。
皇帝往那书案前坐了一时,只觉得一颗心上下不靠,悬在中间十分地难受,令他心慌。
他弄不明白此等情绪如何而来,沉默了一时,便换了常服,信步出了紫宸殿,一路往寿康宫去了。
太皇太后这会儿正坐在正殿宝座上,听清溪给她念话本子,一见皇帝来了,喜笑颜开地问起来,“今儿来陪哀家吃午饭?那敢情好,你姑母呀,叫人在民间摘了些榆钱,膳房就捏了榆钱窝窝,说是蘸了辣子吃,十分地爽口——快坐下,哀家正听珍珠衫呢。”
珍珠衫,大抵就是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吧,皇帝在一旁坐着,品了几口茶,余光总落在殿前的那一片儿亮砖上,日光晒着那一块儿,上头铮亮,能透出人影来。
偶有宫娥静悄悄地迈过来迈过去,就是不见那小妖道的影子。
这懒觉睡的可真够长的,皇帝在心里冷笑,朕都起床几个时辰了,她还在蒙头大睡,这般懒惰,如何能有底气劝农桑、勤耕耘,做一位贤明的皇后?
正想着,太皇太后听完了这一篇,便扭过头同皇帝说话。
“今儿听的是珍珠衫,说的是那东海里的龙女,和岸上的小书生,拿珍珠衫做筏子,一来二去俩人就好上了。”
她笑眯眯地看着皇帝,“听说这几日你同糖墩儿,因着衣裳枕头的事,有过几回交流,哀家看着很是高兴。”
皇帝的长眉几不可见地挑了一下,他略一思量,同皇祖母说起星落来。
“如今朝野纷纷议论,您为孙儿内定了皇后……”
皇帝的话还没落地,太皇太后已然眯起了眼,敏锐地捕捉了自家孙儿眼中的一些不自然,立时起了戏谑之心,登时打断了皇帝的话。
“没有内定,谁说的?”
皇帝:???
他怔住,太皇太后却又补了一刀,笑眯眯地问他,“是哀家的乖孙儿,自己个儿臆想出来的吧?”
皇帝:???
他无言,垂眸假作无事发生,一时却有小宫娥奉了一盘甜点上来,最上头俨然是两串鲜亮的糖葫芦。
太皇太后就顺手递给了陛下一串,絮絮叨叨,“糖墩儿就是糖葫芦,大约是津门话吧,她进宫快七日了,也该回去了,今儿哀家特意叫膳房里熬了糖浆,做了两串儿。”
皇帝眉心一蹙,十分嫌弃地将糖葫芦放回盘中。
他打小自律,甜食一概不沾,更莫说这类民间甜点,他是碰都不会碰。
太后笑眯眯地看着皇帝,并不勉强,只笑着叫清溪继续讲,皇帝左右无事,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故事,眼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托盘上。
许是膳房制作的缘故,这串冰糖葫芦尤其地令人有食欲,鲜亮的颜色,淡淡的甜香,圆圆的小脑袋。
皇帝心里暗嗤一声,那小妖道,道号太甜,小名儿糖墩儿,无论哪个听起来都齁甜齁甜的,偏世人多爱食甜,想来喜欢她之人应是很多。
他将视线从糖葫芦上挪开,偏偏最后一瞥望见那糖葫芦上,似乎
似乎生了两颗眼睛,四只小手脚,正向他叫嚣:来舔我呀,我可甜可甜了呢!
太皇太后在专心听故事,龙女和小书生正互诉衷肠呢,皇帝修长青白的手指搁在托盘边,半垂着眼睫,思考了半天。
尝一尝也未尝不可,世间有那么多未知的、可探索的妙物,他是天子,有什么可拘束的?
既打定了主意,皇帝这便拿起那一支糖葫芦,对着第一颗山楂球看了半天,缓缓地拿唇触碰了一下。
果然很甜,皇帝的唇畔沾了些甜腻,他犹豫了一下,正待将糖葫芦放回托盘,却觉察到殿门前多了两道眼光,皇帝便抬起眼睫,向来处看去。
只见那天光下,可可爱爱的小姑娘歪头站着,可惜眉头皱皱,嘴角向下,有些嫌弃,有些不忍直视地看着皇帝。
皇帝一僵,迅速将糖葫芦放回托盘,自我解围似的点评了一下:“此物甜腻,实乃喂犬佳品。”
糖墩儿:???
太皇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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