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申,“徒儿是正儿八经的女冠,我教讲承负,徒儿这辈子努力修功德,下辈子徒儿的身边人才能继续过上好日子。”
小徒弟说话的时候,眼睛瞪得老大,认真的样子实在令他心生欢喜。
皇帝嗯了一声,只觉得心甜意洽。
夜色静深,天宇澄澈,月光如练洒在这片空寂的山林,皇帝的心中忽的涌出了一些悸动,想要将自己的心剖白给她看。
小徒弟却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块枣泥糕,包着油纸捧在手里,小口小口地咬着吃。
皇帝向她的身前站了站,眸色幽深静蓝,有如高天上的星子。
“朕从前待你不好,如今想来满心后悔。”他自嘲,眉间蹙起了一道深谷,“人生不过百年,除却年幼时的稚弱,年老时的衰败,再除却认得你之前的蹉跎,拢共也不过三五十年。”
他认真地望住了她,看她鼓着腮,像只努力咀嚼的小松鼠,眼睫随着啃枣泥糕的动作霎啊霎,可爱又灵动。
“三五十年里,再除去黑夜,便只得一半。还能有多少看时日同心爱之人共处?朕从前未曾动过心,便是一瞬的动情都无,识得了你,才知何谓心之所向,才懂得珍惜时日。”
他捕捉到了小徒弟眼里闪过的一丝儿错愕,眼看着她手里的枣泥糕快要掉了,皇帝一伸手,便把枣泥糕接在了手掌心。
“朕不知该如何讨你欢心,也不知该如何让你明白朕的心意。说的多了,怕你觉得我是登徒浪子,说的少了,你又全然听不懂——方才你问我,天子坐朝堂,天下事尽在股掌,何苦要往外跑。”
他的手掌心,托着这一块枣泥糕,眼看着小徒弟傻呆呆地就着他的手掌心,叼了一块枣泥糕,吃的食不知味。
皇帝顿了一顿,伸出手来,为她抹去了唇畔的一些残渣。
“……你是朕的心头事。千里万里的来,不过是,想多看顾你一眼。”
这些话虽然不带一个爱字,可若是再听不懂,那便真的要去找一找爽灵了。
星落彻底傻了,嘴里的枣泥糕也不香了,她囫囵吞枣地咽下去,傻呆呆地望住了陛下。
目光交汇于一线,陛下的眼神里,星子流转璀错,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重负。
星落努力地咽下了口中的枣泥糕,忽的觉得喉咙一更,似乎有什么梗住了,像是一颗枣核。
于是在一瞬之间,皇帝就见小徒弟面色憋的通红,一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使劲儿地咳了几声。
皇帝心头一紧,欺近了小徒弟,将她反身转过去,在她的肩背上一顿拍,拍了一阵儿,再看小徒弟捂着胸口,哭丧着脸回过神来。
“师尊,徒儿硬生生咽了一颗枣核下去——”她耷拉着眼睛眉毛,有些害怕的样子,“徒儿不会有事吧。”
皇帝被她方才的样子吓得魂飞魄散,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先叫她那丫头青团儿给她端了水喂下,见小徒弟面色恢复了气血,这才放下心来。
“咽下去也无妨。”他淡淡地说,“下辈子注意便是。”
星落哦了一声,顷刻又反应过来,脸色白了一半。
“下辈子?徒儿这辈子是不是完了?”
皇帝觉得方才自己认真的表白八成又要被她混过去了,此时便有些低落。
他不愿意逼迫她说出答案,只是眉梢眼角到底带了几分落寞。
“怎么会。你这辈子会很幸福。”
星落缓过了神,方才那一瞬的窘迫忽的又回来了。
陛下说她是他的心之所向,是在向她告白么?星落局促地想着,她挨着陛下坐,肩膀碰着肩膀的,平日里没觉出来什么不自然,这一会儿她的心里却惊涛骇浪起来了。
她垂下了头,两只手指默默地绕着玩儿。
陛下好不好?生的俊身材好,满天下再找不到比他还周正的男子了,从前虽然狗,待她刻薄,可现如今却事事想着她——昨儿还为她摘来了还阳草……
她纠结,悄悄地侧过脸,偷眼看了陛下一下,可陛下却也在这一瞬转过了脸,同她四目相对。
星落的心即刻便砰砰乱跳起来,她不习惯这种陌生的感觉,连忙扭过了头。
良久才低低地同陛下说话。
“可您不是徒儿的心头事。”她语音轻轻,有些显而易见的纠结,“您往后无事的话,就别来了,怪废马的。”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过几日将会改名为《坤极》
坤极:指皇后。《后汉书?皇后纪下?顺烈梁皇后》:“……宜配天祚,正位坤极。”
小仙女们觉得可以原谅狗皇帝了吗?为什么我还觉得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