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有不少喝了苏玉兰给的胡萝卜马蹄茅根水的村民,此刻正坐在了地堂的边上,回味着那甘甜的汤水,一手拿着草帽扇风乘凉。
谁知道便看到了一场好戏准备上演了。
那被说收买的人顿时就不满了:“养爹娘天经地义,你咋滴又不端点肉食给你家王老头?就你多嘴!”
这会儿苏玉兰还没跟陆老太他们吵起来,想不到围观的人已经先吵了一顿。
苏玉兰看着地堂上的老二两公婆和陆老太,此时也是恶心的。
其实也想过这不要脸的老二家和陆老太知道最近他们的伙食改善会作妖。
可没想到抢收劳动才刚刚结束便找上了门,还是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看样子,他们是看准了村里的人还没吃饭,在旁人的围观下,她不敢做出一些忤逆不道的事。
可苏玉兰却也不是看人眼色行事的人,他们这么不要脸,自己也不用给他们脸。
这会儿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者便对着苏玉兰喊道:“陆老三家的,陆老太腿都瘸了,虽然你们分了家,但也要管管啊。”
苏玉兰觉得恶心透了,但现在陆志尧又还没下工回来,她就算再厌恶这老婆子,但不能表现出来落下话柄,让人闲话,这流言蜚语最后还是得男人遭受的。
她不舍得。
苏玉兰换上一张笑脸走了过去,问:“娘,怎地那么不小心?伤着哪里了?严重吗?”
陆老太千算万算可没算到苏玉兰会这么好心又和气地问她的伤势,她摸了摸鼻子,干脆演戏演到底:“这不参加劳动崴了脚吗?哎啊嘛,恐怕得养个个把月了!这会儿要是不补补,恐怕下雨天得患风湿了!要俺老命罗。”
陆二嫂走近一步,收起原本尖酸的表情,“老三家的,你也看到了娘的情况了,我跟你大哥二哥商量了,娘这伤得好好养着。这不你现在顿顿吃肉的,总不能缺了娘那份吧?”
陆志林看苏玉兰今天似乎好商量了些,连忙说道:“我说啊,娘伤了脚,也不方便上工了,下半年播种插秧的劳动估计也参加不了,这损失的工分和钱,你们家是不是也得补一下?”
苏玉兰知道他们无耻,可是不知道他们能无耻到这个地步,不仅要吃的,现在还想要钱了?
他们干脆去抢算了!
她忍着恶心,露出一个阴笑:“当然,她是娘,我们怎么能不管?既然娘已经到这了,今晚就到咱家来吃饭。”
“以后一天三顿的,我们负责午饭也好,晚饭也好,二哥二嫂你们尽管把娘给推过来,我们再困难也不会少了她的吃食的。”
陆志林和陆二嫂一听,异口同声道:“那不行!不能去你家吃。”
只管娘,那他们也没占着好处啊!
陆老太也直摇头:“不行不行,俺可不要去你家。”
谁知道进了那茅草屋,苏玉兰会怎么对付她?
这会儿态度突然变得这么和善,说不定有诈!
陆二嫂直接说:“你把肉拿到咱们老陆家,我给娘煮着吃就行了,还要天天过来你家算什么玩意呢!老三家的,你就直接说,你们今晚煮了啥肉,给娘端一点就行了。”
其实她已经闻到了鸭肉的香味,之前大旺整日里说苏玉兰怎么会做菜,怎么香,她还不信,想不到这会儿居然还真的香喷喷的。
要不是人多,她直接去厨房自己端了,才不想跟她废话。
苏玉兰直截了当拒绝:“那不行,要吃便来我家吃,谁知道你们端回去之后是自己吃还是咱娘吃了?我是有责任养爹娘,但我可没责任养你俩!”
苏玉兰说这话时,目光冷冷地看着陆二嫂和陆志林。
他们脸上当即一阵青一阵白的,被说中心事的羞耻感从脚底蔓延到脑袋,顿时涨红了脸。
苏玉兰此话一出,还真的引起了围观群众的猜疑:
“也是哦,端回家谁吃了也不一定,看陆老二两公婆刚才那猴急样,说不定是自己馋人家的肉了。”
“就是,馋人家肉了,还说要拿到老陆家去煮,她这都好意思说哟?她怎么不去抢!”
苏玉兰也没理会老二两公婆那涨红了脖子的模样,又说:“既然你们说娘不能干活了,咱们老陆家三兄弟,自然也要平均分担,总不能让我们家全担了。”
苏玉兰直直地看着陆志林,说:“二哥你们出多少钱,我家男人也会出多少。”
当然,得他们先掏钱!
陆二嫂朝着苏玉兰上前一步,叉着腰冷哼两声:“我们又没跟娘分家,出哪门子的钱?”
陆志林被苏玉兰那伶牙俐齿说得烦躁极了,要趁着老三不在家,给她点颜色瞧瞧才行!于是他直接推开了站他面前的陆二嫂,害的她当即“哎哟”一声,几乎要跌倒了。
陆志林也没管自家媳妇,仗着身高优势,立在苏玉兰面前居高临下道:“苏玉兰,你还把不把我当二哥了?有你那样说话的吗?我说你一个婆娘闭上嘴得了,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咱老陆家的事儿也不关你事!”
陆志林的脚步越逼越近,可苏玉兰仰着下巴,半点儿都没有退缩,他伸出一个拇指,咬牙切齿道:“我看啊,你就是看老三他不在家,你就作威作福了是吧?你他娘的就是欠教训——”
话还没说完,原本对着苏玉兰咆哮的陆志林突然被一股蛮力掰了下肩膀,让他整个身体都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迷糊之际,一个阴影笼罩下来,让他眼前一黑,接着脸上传来沉闷的“咚”一声,他疼得当即“嗷——”地叫起来。
然后,一道低沉得像是掺了冰碴的声音从他头顶响起。
“你想要教训谁?”
陆志林踉跄了两步,几乎跌倒在地,待看清揍他的人时,陆志林顾不得脸上的疼痛,当即想要上前去顺便教训一下他这个软弱无能,只会听女人话的弟弟。
可是还没等他开声说话,陆志尧又狠狠踹了他一脚。
肚子骤然传来的疼痛使得他当即跪落在地,痛苦地捂着肚子,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额上直冒冷汗。
“啊——”陆二嫂看到自家男人跌倒在地,连忙要去扶,一边还扯着嗓子质问:“老三你他妈是疯了!你居然连你二哥都敢打,你他娘的——”
话还没说完,只见陆志尧又弯腰揪着陆志林的衣领,把他栋地上揪了起来,眼神流出少有的狠戾:“趁我不在,想欺负我女人,你算什么东西!”
说着,又对着陆志林的左脸揍了一拳,顿时出了血。
“老……老三,这……我没欺负她……”
他明明就是想吓唬吓唬那女人,哪会真的动手?
再说了,他也根本没想到陆志尧会为了苏玉兰跟他动手!
以前他们两公婆关系差得很,苏玉兰还经常不让老三回房睡觉,有好几次他都见到陆志尧睡在柴房。
谁知道今天居然为了哪个女人揍他?
可没等他想太多,陆志尧的拳头又落了下来,全然不顾边上一直拉扯的陆二嫂还有陆老太的呼叫。
陆志林被打得跪地求饶:“老三,别打了,二哥要死了……”
陆老太眼看着最疼爱的老二已经被陆志尧打得脸青鼻肿的,当即从板车上跳了下来,跟着陆二嫂上前拉住陆志尧的手臂,扯着嗓子:“老三,你他娘的反了!连你二哥都敢动手,你这个不孝子!畜生!当初俺就该把你淹死在池塘!你算个啥玩意!俺让你住手!住手!”
苏玉兰眼看着陆志尧真的要搞出人命,当即上前去拉架,“陆志尧!住手!”
还是女人的话厉害,陆志尧看着手臂上那纤细白皙的手指,当即收住了手。
见陆志尧停了手,陆老太当即便上前指着他骂道:“老三你个畜生!猪狗不如的东西!他是你二哥,你凭什么打他!看你做的好事儿哟!俺他娘的造孽啊!”
陆志尧难得发了脾气,对着陆老太道:“我是畜生,还不是你生的。”
听到一向乖巧得像个小黄狗的陆志尧突然像个小流氓似的,气得陆老太当即要疯了似的,想要冲过去把老三揍一顿。
可很快被陆二嫂扒拉住了,在她耳旁轻声道:“娘!你的腿!”
苏玉兰冷哼一句:“哟,娘你的腿原来没伤啊?”
真是不要脸的到极点,居然装瘸来骗人!
这下子,更是热闹了。
原来陆老太的腿根本就没瘸啊!
“哎哟喂,这不是装瘸骗吃骗钱么?可真够不要脸的。”
“还联合陆老二过来恐吓女同志,更加不要脸!”
“一家人都想扒着人家陆老三来吸血,也是没哪家亲娘哥嫂做出这般不要脸的事了。”
“就该打,这次不教训教训他,下回不知道又来骗什么了。”
陆志尧眯了眯布满狠戾与阴冷的黑眸,“我家就是我媳妇说了算,既然你们不听,那今天就由我告诉你们——”
“肉没有,钱更不会有!”
“滚——”
陆老太还想说些什么,可是那围观人群已经开始指指点点,甚至指着她来骂为老不尊,上梁不正。
陆二嫂啥便宜都没捡着,自家男人还被打了一身伤,此刻也没心思理这么多,一边给自家男人擦掉脸上的血,一边哭着骂街骂娘。
最后,那原本推着陆老太过来地堂的拖板车,回去的时候是推着陆志林的。
几个人回到老陆家后,陆老太在哭,陆二嫂也是哭得凄惨。
陆志林躺在那硬板床上面,更是暗地里摸着脸上的伤口呜咽地抽着泣。
他哪里想到,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弟弟打得脸青鼻肿的呢。
还是为了一个女人!
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