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安慰陆志尧道:“大队长给我提了工资,有二十块一个月呢,别担心了。”
再说了,她征文比赛的一百块钱也还没花呢。
陆志尧却摇头,“我没担心,那是你的辛苦钱,自己藏好。”
苏玉兰没管他了,开始为夜校扩建的工作做准备。
没几天赵书记那批文便下达到公社,大队长便让陆志尧开拖拉机去砖厂拉砖了。
红砖拉回来后,他们胜利生产队的村民高兴极了,听到是扩建夜校用的,十几个人村民自发去了帮忙,没几天夜校已经扩建完成了。
这规模比之前大了差不多一倍,不少人去夜校上课已经不用站外头吃西北风了,生产队的人对苏玉兰更是赞不绝口,尤其是女同志,每回见到苏玉兰都会叫一句苏老师,有些热情的人还上门去给苏玉兰送东西。
苏玉兰如今算是半个老师了,还是公社聘请的老师,这会儿当然不敢收,都一一给他们退了回去,免得落人话柄。
……
这天陆老大从黑市里淘了点棉花,便跟自家婆娘说:“你拿点过去给老三吧,之前老三家婆娘为了几个孩子上学,咱们都没好好谢谢人家,这会儿就要入冬了,棉花总该是需要的。”
陆大嫂看着那袋子棉花,便说:“那行,我等会晚点就拿过去。”
一大家子住一屋总是不怎么方便,陆大嫂特别找了个陆二嫂和陆老太都不在家的时候把那棉花拿过去苏玉兰家。
这会儿苏玉兰正准备做饭,崭新的红砖房里传来了孩子的笑声,还有苏玉兰喊话的声音。
苏玉兰正在天井里收番薯干,秋高气爽的季节最适合晒些干货了,而他们清水市家家户户都会种上一亩几分地的番薯,这番薯也不用上交公粮,所以大家都挺多的。
苏玉兰留了一部分冬天到了便做番薯糖水,有些品相不好的,便切来喂鸡喂鸭,多余的也没其他的用处了。
粮食的话,他们家不缺,秋收分的公粮有很多,除了面粉需要去供销社买,稻谷什么的也不用另外去寻了。
陆大嫂一走到红砖房前,便看到了苏玉兰忙碌的身影,说:“三婶儿,收番薯干呢?”
苏玉兰看是陆大嫂来了,便笑了笑:“大嫂你来了啊。陆家宝!出来收一下番薯干,我跟你大娘聊几句。”
陆家宝听到自家娘的喊话,当即便冲了出来,说:“哦,我现在收。”
陆大嫂看着陆家宝如此乖巧,深深觉得苏玉兰教导孩子还真有一手,难怪现在胜利生产大队的女同志每每提起她这个三婶儿的名头便赞口不绝。
人长得俊,普通话也说得好,还是城里的知识分子,真跟他们这些农村妇女不一样。
陆大嫂把手里的一袋子棉花递了给她,说:“三婶儿,这棉花是你们大哥找人要的,这不都要入冬了,你给孩子做件棉袄吧。”
苏玉兰笑着推开她递来的手:“大嫂客气了,这招娣她们也需要做衣裳的,留着自己用吧。”
因为陆志尧已经有时间做点木柜子了,所以钱还是赚得到的,棉花布匹那些她在前几天也买了些。
陆大嫂看着苏玉兰那白皙的手掌,敛了敛眉:“三婶儿,虽然我没有接受过教育,但也懂得知恩图报,我那几个女娃娃,现在可以去上学,全靠你帮忙,要是靠我……”
估计她们也没办去上那学了。
“大嫂瞧你说的,咱们都是老陆家的一份子,别这么见外了。再说了,就算不是咱家的孩子,我能帮也会帮的。”
陆大嫂把棉花袋子塞进她的手里,说:“这是我跟你大哥的一番心意,感谢你帮了几个孩子的忙,你别推来推去的了,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你不嫌弃就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玉兰在推搪就显得不够意思了,便说:“那我谢过大哥大嫂了。”
“客气什么,是我们谢谢你才对。”陆大嫂看苏玉兰已经把东西手下,当即松了一口气,又说:“要不是你,招娣她们哪能有书读?她们几个现在每日里都可高兴了,天天晚上都捧着书本在念,有时候还会教我一些呢。”
虽然每回念书的时候,陆老太总会骂骂咧咧的,但是现在她们几个有了读书的机会,虽然会被陆老太骂,但还是掩饰不住心里头的高兴。
陆老太不给她们开口念,那她们便偷偷念,夜晚关上门再写字念书,比起以前死气沉沉的景象,陆大嫂觉得现在真的天都晴朗了。
苏玉兰笑道:“大嫂看您说的,这是祖国对咱们的关爱,我只是一个老师,只是给大家传授点儿知识而已。”
陆大嫂腼腆地笑了笑:“三婶儿,你知道的,我这个人软弱无能,对着娘那是不敢说更不敢对抗,要是靠我,招娣她们估计这辈子都没办法念书了,这回的事儿,不是你出头,我哪能让她们读上书呢?”
听到陆大嫂这么说,苏玉兰也是心酸的,只是拍了拍她的手:“大嫂,你别想那么多,自己没错的事情,绝不能屈从。”
陆大嫂点头:“嗯,我知晓的了。”
“记住,只有自己强大了,才不会被欺负。”苏玉兰又说。
陆大嫂闻言,心里重复着苏玉兰最后的这句话,只有自己强大,才不会被欺负。
可是,她要如何才能强大呢?
她得好好想一想。
陆大嫂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是道:“我得赶着回去给爹娘做饭了,有时候我再过来。”
苏玉兰点头:“嗯,行,大嫂你先回去吧。”
他们这边没有围墙,陆大嫂走出里屋的大门便左右看了看,随后抄后面的小路回了老陆家。
……
这边,陈丽娟听到苏玉兰的称号已经从苏知青变成了苏老师,心里头发酸,原以为自己拿了个征文比赛的优秀奖很是威风,可哪成想到那苏玉兰还会得了一等奖呢?
她想了好几个晚上都得不出答案,凭她对苏玉兰的了解,她绝对不是那种肚子里有墨水的人,怎么会突然就得了一等奖呢?
可她从报刊上看了苏玉兰的文章,确实找不到可以挑刺的地方,那笔墨水平确实要比她高出许多。
想来想去,她不得答案,最后也没想了。
偏偏这几天让她见了好几回有村民拿各种各样的东西到苏玉兰家,那家门都快被人给踏平了。
从前这女人去到哪里不是被人骂被人嫌?
最多也就招那些个不要脸的男人多看几眼,谁成想现在的女同志个个嘴里都苏老师前,苏老师后的叫。
现在都成大红人了!
陈丽娟觉得这事儿真是让她憋气,凭什么夜校和学识班的老师都是由她当呢?
就不能是她?
她好歹也是拿了个优秀奖啊!当这些个字不识丁的泥腿子还是够资格的。
偏生啥好事都让苏玉兰给独当了,陈丽娟觉得心里扭曲得很。
所以看到那些个村民给苏玉兰送东西时,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肆意生长。
既然都是让知青当老师,凭什么不是她?
……
夜校扩建好之后,苏玉兰更是忙碌了,下午要给女同志上学识班,晚上又要上扫盲班,只有早上那时间是自己的。
不过因为忙,现在苏玉兰起床的时间也晚了点,早饭都是陆志尧煮的。
陆志尧却毫无怨言,甚至好几回都让她多睡会,煮好了早饭有时候还亲自拿到了房间里头给苏玉兰吃。
有了几回,苏玉兰也就不逞强了,而且这天气渐渐冷了,苏玉兰也喜欢懒床。
不过这学识班岁忙,但也有一天的休假,苏玉兰趁着放假便准备给孩子缝制冬天的棉袄。
才拿了点陆大嫂上回给的棉花出来,屋外便传来了几道女同志的声音,有人唤道:“苏知青,你在家吗?”
苏玉兰听到是熟悉的女声,便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李荷香还有几个她村上的女同志,手上还拿着书本,当即道:“在家的,你们进来吧。”
一个唤作李春花的女同志便说:“苏老师,咱们有没有打搅到你?”
“没有没有,都请坐吧。”
那个李春花便说:“苏老师,你不是在找去县里文艺表演的人么?咱们几个愿意参加。”
说着这文艺节目,这年头的姑娘大都腼腆,尤其他们这边还重男轻女的严重,姑娘们个个都不敢过于张扬,有股畏畏缩缩的害怕感,所以在苏玉兰问起有没有人愿意参加的时候,都没有得到回应。
除了李荷香和陈丽娟。
他们这的男同志就更不会做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了,个个都摆手拒绝,所以节目一早便定好了,由女同志出演。
不过苏玉兰也想过了,既然不够人,那便不参加算了,她也没想过现在居然好几个女同志过来说愿意参加。
苏玉兰闻言,肯定是高兴的,虽然不一定能去到县里表演,但过年那会儿在村民们面前表演一番也当是过年助兴了。
苏玉兰便说:“那真是太好了,那咱们可要找时间抓紧排练了。”
几个姑娘家坐在苏玉兰家里的客厅开始议论有bā • jiǔ个女同志适合表演什么节目。
苏玉兰家的大门是开着的,这会儿不断有声音从里头传出,偶尔夹杂着几道女声,好不热闹。
虽然是村尾,但是有村民老远也听见了声音,这会儿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苏玉兰的门口出现了两个陌生男同志的面孔,身上穿着潮流的军绿色中山装,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这是胜利生产队夜校老师苏玉兰的家么?”那人说话时的声音洪亮,当即打断了里头热议的女同志们。
苏玉兰听到有人说到了自己的名字,当即抬起了头,看向门口的人,只见那两人面容肃穆,眼神犀利,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不过她也没露出胆怯的表情,只是缓步走出了门口,不亢不卑道:“我就是苏玉兰,请问两位同志有何贵干?”
两人锐利的眼神打量了一下苏玉兰,随后沉声道:“我们接到举报,说苏同志你利用夜校老师的职务,收受贿.赂,现在要请你回去协助调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