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蔚从来没有想过,在被异星人的激光枪洞穿太阳穴以后,自己会在这样一个地方醒过来。
刚睁眼时她的思绪还有些涣散,直直盯着悬在脸前不过二十公分处的天花板发呆,泛黄的天花板在积年累月的潮湿侵袭下生出了霉斑,黑黝黝一团,盯得久了,那霉斑便缓缓旋转起来,像一个蠕动着的微型漩涡。
由于凑得太近,许蔚隐约可以闻到这漩涡散发着的属于霉菌的独特气味。
该怎样形容呢?那大概是腐朽和破败的味道——如果腐朽和破败有味道的话。
许蔚用力眨了眨眼,疲惫酸痛的眼周肌肉得到舒缓,霉斑不再动了,安静地趴伏在天花板上。
这是……什么地方?
许蔚觉得自己的大脑混沌一片。
身下的床板很硬,硌得她的尾椎隐隐作痛。
她摸了摸身上的被褥,很厚,但也是潮的,受潮的被子触感很奇怪,冷冰冰,又软又硬,好像一块从冰柜拿出来后解冻到一半的豆腐。
周围的气息很熟悉,她总觉得这地方她像是来过似的……
“啊————”
不远处忽然响起女人的尖叫,许蔚的身体先于大脑有了反应,下意识猛地坐起,却由于和天花板距离过近重重磕到了脑门。
头顶传来的钝痛彻底唤醒了她的意识,她小心翼翼地攀着床边的金属围栏四下打量着,待到终于看清了周遭的景象后,冷汗便倏忽间沿着脸颊滑落下来,心脏也由于过度震惊阵阵抽搐着。
怎么可能?她又回来了?!
眼前出现的是一节十分普通的火车车厢,老式绿皮车硬卧的格局,一侧是一排排架子床,分低中高三个床位,许蔚现在就躺在一个上铺上,目所能及的六张床当中只有她一个人。
床的对面是固定在另一侧车厢壁上的桌椅,中间以一条狭窄的走道相隔。
和和平年代正常运行的火车没有什么不同,唯一能够加以区别的地方,大概就是它开得过于顺畅了,没有哪怕是一点点卡顿或滞涩,也没有半点声响,加之窗外一成不变的浓黑夜色,如果不静心感受,几乎难以辨别它是在开还是停着。
许蔚心跳如雷,瞪圆了眼睛看向车厢尽头的显示屏,黑色的显示屏上飘过红色的字。
各位尊敬的乘客您好,您所处的车厢为0号初始车厢,距离目的地还有2456km,祝您旅途愉快,20250621
还好,还好,是2025,不是2024。
许蔚松了一口气。
她没死,还莫名其妙回了车上,这总比她重生到了一年前要让人容易接受得多。
刚才尖叫的女人还在不断弄出响动,像是疯了一般在车厢里来回跑动,用力敲击着车窗玻璃,发出砰砰的响声。
许蔚已经从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情绪中抽离出来,面无表情地趴在床铺上观看着她这番无异于作死的举动,没有作声。
眨眼功夫那女人已经跑到了车厢另一头,伸手去掰关闭着的车厢隔门,这当然是在做无用功,她没能掰开,只好惊恐地扯着自己凌乱的棕黄色卷发,尖声向整个车厢发问:“这是什么地方?!”
没人回答她。
女人的慌乱愈盛,随手从身边的床铺上扯下来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不顾男人恼怒的脸色,揪着他的衣袖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眼镜愤愤然拍掉了她的手:“我怎么知道,你离我远点!”
眼前的情况固而十分诡异,可这个疯女人看上去更加危险!
女人并不信他的话,皱着一张脸颤声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这么淡定?你肯定、你们肯定是知道点什么,快点告诉我!”
说罢像是快要哭了,语气也和缓下来:“求求你了,告诉我吧,我实在是太害怕了,我好端端坐在家里,一觉睡醒就来了这个地方……”
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个可怜的女人快要崩溃了。
眼镜看她哭了,有些惊异,又有些尴尬,摆着手道:“不是,我真的是不知道啊!”他还不是一样一觉睡醒就来这个地方了!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哇。
换做是以前,面临这莫名其妙的局面,眼镜兴许也会和女人一样崩溃,但异星人占领全球已三年有余,除华国以外的世界均已沦陷,虽然战争暂时还没有蔓延到华国,可成天看着电视上那些触目惊心的画面也足够刺激大脑,现在的人比起和平时期多少都有了点长进,不至于遇到点什么事就发疯。
好在这时候从旁边床铺走出来一个胖男人,替他解了围。
胖男人以手握拳抵在唇畔干咳了两声:“咳咳,大妹子,冷静,冷静。”
女人见有人搭理她,抽噎着拿开了捂脸哭泣的手,一双眼直直盯着胖男人。
胖男人挠了挠头:“如果我没有猜错,我们应该是被选中上了地球列车。”
地球列车?
这四个字落到许蔚耳朵里,她不由得地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