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正是入夜时分,有饭吃得晚的人家屋内飘出缕缕菜香,也有全家老小一起在村道上慢悠悠散步消食的,还有孩子在道旁疯跑打闹,整个村子烟火气十足。
村子里的大致地形与阵外并没有什么区别,许蔚一路躲避着村人的视线,依照和另外三人的约定,来到了郭骏和甘甜之前待过的那个破屋子边。
那屋子现在压根没有被建造出来,周围都是一人多高的杂草堆,倒是十分适合隐蔽。
许蔚谨慎地观望了一圈,见周遭并没有旁人,闪身钻进了草堆里。
“逃出去,快逃出去!”
还没等她找到那三个萝卜丁,脑海深处的那个声音就又开始喋喋不休。
许蔚伸手捂了捂耳朵,又松开,只恨不能捂脑子。
“逃个屁!”她试着在心里恶狠狠地对那个声音凶道。
大概是她实在太凶,脑袋里的那个声音也被吓住了,居然真的闭了嘴。
接着一颗小石子儿忽然丢到了许蔚脚边。
许蔚顺着小石子儿丢来的方向走过去,将那边的草堆扒开,果然看见一颗胖萝卜载在土里。
是郭骏。
“等一下哦。”胖小孩又捡了一片石子在泥巴地上划拉着,“我们现在的样子行动起来局限性很大,要趁晚上,这具身体的父母都睡了才能溜出来。”
这么小的的小孩子的确是没有什么战斗力,许蔚在心中为他们点了一根同情蜡。
大概是那两户人家看得紧,这一等就是极长的一段时间,直接从入夜时分等到了月上中天,厚重的云层堆叠到了树梢,整个村子静得只能听见鸟叫蝉鸣。
那两位终于姗姗来迟。
“说说吧,怎么办。”许蔚没等他们把气喘匀就开始写。
今天是水女第一晚到巫村,不知巫老三和方莲会不会去巫良的房间查看,如果她回去的不是时候,出了什么岔子就不太好了。
许蔚并不想接下去的日子都被用绳子捆着丢在柴房里,那样实在太不方便。
今晚他们碰头商讨的主要内容就是如何破阵,宋明见状立即开始解释。
在许蔚还没来的日子里,宋明和郭骏一直在村子里搜寻阵眼的所在,可惜并没有什么收获。
“结合许未来在来巫村路上的那些经历,我基本上可以断定,这和上一个梦境一样,也是个循环梦,我们要做的依旧是寻找阵眼再将它打破。”宋明抓了抓脑袋。
“这个阵眼还是和水女有关,根据梦阵的递进关系,第二重梦的阵眼应当有四处,不可能是水女这个人,所以你们觉得阵眼在哪里?”
和水女有关,但却不是她这个人。
这个结论太过抽象,提炼出来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郭骏补充着,“和水女有关,但又不是她这个人,我们觉得可能会是她的东西,也许她的四样东西分布在村里的四处,找到就能破阵。”
这是他们的思路,郭骏和宋明前些天也一直是按照这个思路去实践的。
但结果就是,他们把巫村挖了个底朝天,什么也没找到。
许蔚疑惑,“如果是四样东西埋在村里四处这么简单,你们两个都算不出东西的位置在哪里吗?”
宋明摇摇头,“算不出,完全算不出,而且假如是借物品布阵,就势必会在外部环境中留下线索,我们没道理一点也看不出。”
“就像外面那个最大的梦阵是借由灯笼布成,而后以花轿、偶人等物做辅助的阵眼,将水女镇压。”他解释着,“灯笼是有形之物,花轿也是,人的眼睛都能看到。”
但在这个梦中的巫村,他们却连一点阵法存在的痕迹也找不到。
“也许真正的阵眼并不是水女的物品。”郭骏十分困惑,“但如果不是,那又会是什么呢?”
甘甜很安静地坐在旁边听他们头脑风暴。
她向来不擅长动脑,也不喜欢动脑,现在完全没法参与进讨论中去。
许蔚不懂什么阵法之类的东西,和甘甜一样听得云里雾里。
但她并不像甘甜那样自暴自弃,忽然从郭骏缭乱的笔记中抓住了一丝一闪而逝的灵感,“花轿!”
她蓦地想起了阵外祠堂里那台摆在戏台上的花轿。
那台花轿和上个梦中的酒肆花楼一样,有四层,每一层里都摆着不同的木偶。
她用石片飞快地写着,“如果不是水女这个人,也不是水女的东西,那会不会是和水女有关的经历?”
四处阵眼,就是四段经历。
“这重梦境应该是由水女的记忆衍生而成,我在来巫村时试过,一旦我作出任何会对事情发展产生影响的事,时间就会倒流,回到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那个节点上去。”
也许在这一段段时而连贯、时而断续的记忆中,藏着四段与众不同的。
宋明眼前一亮,“的确不是没有可能。”
“但。”他有些犹疑道,“会是哪四段?”
许蔚想到了阵外花轿的四层。
那是四幅又木偶搭就的画面。
她细细回忆着。
“花轿第一层是水女结婚,她和一个男人拜天地的场景。”许蔚对那四层花轿里的东西还有印象。
宋明一拍大腿,“那可不就是了?我们现在正在第一层花轿的场景里,过几天你就要和巫良拜天地了!”
“到时候试试破坏婚礼!”
结合许蔚的经历和如今的推论,他们正在经历的事情是已经发生过的,无论他们做什么都无法逆转结果。
假如许蔚能够成功破坏婚礼,就能说明阵眼正是那四层花轿里的场景。
第一天已经过去,再过三天,就是巫良和水女的婚礼。
众人决定静待那日到来,在婚礼上做一些新的尝试。
“对了。”许蔚犹豫了片刻,在三个小孩准备起身离开之际在地上写道,“我找到封泽了。”
对面三个小萝卜丁齐齐流露出惊愕的神色。
什么?找到了?
他们几个在村里呆了那么久都没找到封泽,甚至一度以为他只怕是已经被留在了上一层梦境当中,结果许未来过来才不到半天功夫,就把人找到了?
还有天理吗?
许蔚又写,“就是巫良。”
随即不等其他三人回过味来,飞也似的跑了。
……
巫老三家很安静,还是没有亮灯,和许蔚离去时没什么两样。
许蔚按原路翻回了封泽的屋子,刚一推开窗就直直撞进了一双清润的眸子里。
纤瘦的少年只穿了一件单衣,正抱着膝坐在床尾,眼巴巴地望着窗外,见许蔚终于回来,那眼神便瞬间带上了几分委屈和指责。
仿佛在说: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许蔚又拿手指压了压唇。
少年眨眨眼,示意他懂了,忽然将脑袋凑到了她的耳边:“刚刚他们来过,我说,我睡了。”
这是在讨她的表扬,像只把家看好了之后摇着尾巴在主人面前蹦跶的小狗。
可惜许蔚铁石心肠,丝毫不为所动,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耳廓上,激得她起了半身鸡皮疙瘩,眉头直皱,按着封泽的肩膀将他推远。
“阵法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许蔚将他拉到了桌边,一笔一画道,“现在来解决一下我们两个之间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封泽(傻乎乎版):我觉得我们之间不需要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