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念白只看了两眼就完全失去了兴趣,这些文书的叙述方式跟她看的话本完全不同,不但看着费事儿,一句话还偏要绕来绕去,让人暴躁。
也不知道周棠一天天是怎么忍下来的。
作为一个不那么合格的县令,她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自由发挥一下。
今天正好赵文江不在,倒是典史于德义在,她干脆找了个衙役,让他把于德义叫过来。
于德义和赵文江不同,他看起来更安分,从来不试图对周棠指手画脚,不过这人毕竟娶的是叶家的媳妇,是站在叶家那一边的。哪怕暂时县城里的三家都没有想要接触周棠的意思,宋念白也不敢掉以轻心。
前面那位林大人,又不是赵文江一个人弄倒的,还有之前的几任县令,都是前车之鉴。
于德义被找过来的时候还有点奇怪,这位大人一直以来都十分依仗赵文江,他和黄飞向来都是被忽略掉的,怎么今天突然想着找他了?
“大人。”于德义见到宋念白,先行礼问好。
“不必多礼,于典史快坐。”
于德义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语气依然恭敬,“大人今日找下官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哦,也没什么吩咐的,这不是最近闲着没事儿么,想着于典史应当破过不少案子,有没有什么特别精彩的,不如说来听听?”
虽然宋念白说的委婉,但是于德义还是第一时间领会了其中的意思。
敢情是叫他来说书打发时间的?
于德义吸了口气,很想拂袖而去,但是又想到之前赵文江跟他们说这位大人的荒唐,能靠脸来选捕头的人,何必真的跟他置气。
他做点荒唐事,总比做正事要强。
于德义在心里说服了自己,神色便和缓起来,“不知大人想要听哪方面的?”
“小偷小摸的就不用说了,有没有精彩一点的,最好比这次的案子还有意思的?”
见宋念白兴致勃勃的样子,于德义略一思索,说道:“可能要让大人失望了,眼下这种案子怕是十几年都难遇一次。”
宋念白顿时一脸失望。
不过很快,于德义又说,“下官倒是知道个颇有意思的传言,这传言中的主人公大人许还认识。”
“哦?快说来听听。”宋念白顿时来了兴趣。
“下官说的这人是我桐杨县的举人,叫张旭冲,大人可听说过?”
宋念白心中诧异,于德义为什么会突然提起张旭冲?他是查到了什么,想要试探自己,还是无心的?
“张旭冲?他今年考上了进士?”宋念白问道。
“这倒没有。”
“那我怎么会认识,连进士都考不上,本官为什么要记住他的名字。”她一脸鄙夷之色。
于德义张了张嘴,觉得她说的还挺有道理。张旭冲虽然运气好跟着叶家小少爷去了京城,但他与周棠的地位差距还是很大的,确实未必认识。
他不再试探下去,清了清嗓子说起了正题,“下官今日说的就是这个叫张旭冲的举人,此人虽是考中了举人,在县中名声确实极差,大人可知是何缘故?”
“难不成他犯了什么案子?”
“这倒不曾。”于德义摇头,倒也不跟她卖关子,“这张旭冲为了凑够科举的银钱,卖了自己的亲妹妹。”
说完,于德义抬头去看宋念白的表情。
宋念白捏着下巴,目光闪烁,略有些迟疑,“这个么……也算是为了前途逼不得已吧……”
见她这般说,于德义继续道:“偏偏这张举人卖了妹妹之后还不肯承认,偏说妹妹是被叶家少爷拐走的。”
“叶家少爷是何人?”
“大人可知当朝叶太傅?”于德义朝着北方拱了拱手,脸上露出一丝向往与尊敬。
“自然知道,本官不但知道叶太傅,还在金殿上见过他。非但如此,本官还和他孙子叶子墨是同科,可惜叶兄……哎!”想到了叶子墨的死,宋念白倒是真情实感地惋惜了一下。
于德义目光微动,“那大人可知道,叶太傅的老家就在桐杨县,本县的叶家与太傅乃是同族。”
“什么?叶家是太傅亲戚,那本官要不要登门拜访一下?”宋念白蹭地一下站起身,颇为激动的样子。
于德义抽了抽嘴角,“这倒不必,叶家一向低调行事,从不把叶太傅挂在嘴上,大人心知肚明就好。”
宋念白在心里冷笑,不把叶太傅挂在嘴上你今天为什么会专门跑过来跟我说这些话?
来之前,她不是没和周棠讨论过,叶家会不会提前得到叶太傅的消息,刻意为难周棠。
不过周棠觉得,叶太傅这种地位的人,定然不会专门说些坏话只为了针对一个小小的县令,他甚至都不会提周棠,只等着他碰壁。
于德义今日故意来试探,恰恰说明了他们并不了解周棠,想来他之前的猜测是对的。
或许叶太傅认为,以周家人的性格,进了桐杨县基本上就等于栽在这里面了。却想不到周棠能屈能伸,硬是忍下了。
“这张旭冲真真是个小人,叶太傅如此正直不阿的一个人,他的族人如何会做出拐卖人口的勾当。”顿了顿,她又气愤地说,“本官要参他一本,此人满嘴谎言,怎么配有功名在身。”
见这位大人拿起笔好像打算写点什么,于德义赶忙开口制止,“大人,此事已经发生许久,当时叶家不曾说些什么,也是看在张旭冲得功名不易,大人如此做,岂不是置叶家于不义。”
“不行,这张旭冲如此狼心狗肺,本官得找个机会敲打他一番才行。”
“合该如此,大人真君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