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还在外面等周颂,见他抱着个明艳动人的女人出来,忙服务周到地下来开门。
凌漾迷迷糊糊地觑了司机一眼,坐进去后又左右看看这车子,不是他的,就问:“你没自己开车来啊?弟弟?”
“嗯。”周颂把她身子扶正,小心把手缩回来。
凌漾懒洋洋地卧着椅背,眼皮轻阖,虽理智还在但也确实有些上头了。
她声音也低了一些,喃喃:“你不是在附近吗?怎么没开车呢。”
周颂迟疑了一秒,说:“我车子放家里了,今天打车出门的。”
凌漾歪头去看他。
似乎也不是不信,是有些想不通他为什么不开车,而打车。
车子已经启动了,轻轻晃了下,她眼前的光影也虚虚一阵晃荡。
后座只亮着一盏小灯,足够看清人的脸。
他整理了下缭乱的大衣,再微微低头,拿出手机,没开屏,只是亮了屏幕后扫了眼,似乎瞧了下时间。
知道她在怀疑,周颂就没有正面去交锋,暗自转移话题,抬眸问前面的司机:“您好,去苇江花园要多久?”
司机说:“一点半前能到吧。”
“什么,那么久哇?”凌漾一下子坐直起来,扭头看向了前面,思绪也被带走了。
周颂转身按住她,语气不自知地温揉哄着说:“姐姐,现在一点了。”
凌漾:“……”
前面司机悠悠透过后视镜睨着这一幕,悄然闭着嘴没有言语。
凌漾的气息徐徐软了下来,最后卧入了身侧那宽大稳当的怀抱。
周颂连手到肩头都僵了僵,好像被冰封住,人下意识想要扶她坐好。
凌漾演戏演到上头,身子软哒哒地就是坐不好。
恰好司机路过市区的减速带,司机又开得快,车子不大不小地震动一下,凌漾就借机往他那边倒。
周颂瞄了眼司机,说:“麻烦您稳一点,我姐姐喝多了。”
司机腹诽:搞半天是姐姐……
车子又颠簸了两下,司机默默说了句不好意思。
凌漾没管,彻底倒入了周颂怀抱,脑袋枕他宽厚的肩头舒服地闭着眼,嘴角自己都不知道地牵起一抹弧度。
她只知道,弟弟身上真的好舒服,大衣夹杂着他身上炙热的温度渗透到她怀里,淡淡的烟草味格外好闻。
偶尔车子继续路过减速带,她的身子就会蹭了蹭他,也没怎么颠,只是把两人的身子不断挤在一起。
周颂感受着脖颈间不断有温热的气息拂过皮肤,忍着身子一阵阵发烫,全程眼观鼻鼻观心,目光落在窗外,揽着她肩头以防她跌倒的手一直虚握着拳头,以防碰到她。
凌漾早就注意到了那只超绅士超乖的手,但也不能做什么,只能忍忍不去搭理了。
快到她们小区时,周颂想起来不知道他姐今晚有没有在家,应该没有吧?既然被他姐夫接走了,应该是直接回他那边去。
不过未免意外,他还是回头问凌漾:“姐姐,快到了,你们家里有人吗?”
“嗯?”凌漾想了想,“没吧。”
周颂:“施吟姐姐不在家吗?”
她摇摇头:“她一直不在~最近都不在。”
“嗯,好。”那他就送她上楼。
目光正要放车窗外去,忽然耳边飘入一句低柔的嗓音:“后面我要独守空房了。”
“……”
他垂眸看怀里。
说起来周颂还不知道她为什么和他姐一起住,他知道她是个有钱人,按理说应该自己有房子的。
他随口一问。
凌漾说:“嗯,有啊,姐姐房子在装修,快好了。”
“哦。”他毫不意外,且很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也明白了她怎么会去合住,“那你后面搬去自己那儿住就好了。”
凌漾:“那也是孤家寡人啊。”
周颂自然而然说:“那你就和别的朋友去住。”
“和什么朋友?男朋友?”
“……也行。”
“智者,不入爱河。”她斩钉截铁地道。
周颂嘴角莫名一勾,又点点头深深表示他知道,然后就没再继续说这个话题。
司机已经把车开进苇江花园,开到了c栋楼下。
周颂把身上的人扶起来:“姐姐,到了。”
“哦。”凌漾抬起眼睫看了眼车窗外,是熟悉的环境没错。
到大厅电梯口,周颂让她找电梯卡,凌漾在身上摸了须臾,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张卡。
周颂看她那纤细白嫩的几根手指都软软的,那卡在她手指尖欲掉不掉,怕她找不到上哪儿刷,就给接了过去,刷开把人带进电梯。
凌漾醉醺醺地说:“弟弟,你挺熟门熟路的啊,只来了一次而已,记忆真好。”
周颂没说话,不敢说话,怕越说骗她越多。
事实上他其实来过几次了,之前来没见过她,只看到屋子里有不少鞋子,他姐说她和一个朋友住在一起。
但从没想过是她。
没想过是一个,他姐的那些朋友中,他唯一认识的人,认识了七年了。
也没想过她完全没认出他来。
周颂把人带进屋后,问她住哪个房间。
凌漾随手一指。
周颂看着那个应该是他姐的房间道:“你再看看,确定是这个吗?”
凌漾倚着墙站着,垂着眼睫没说话。
周颂也不得不垂眸看她,语气不知不觉中放缓,去诱导她说话:“姐姐?”
“嗯。”
“那个好像不是你的吧?我上次来拿衣服,你不是进那个房间去拿吗?那应该是施吟姐姐的。”
“是嘛。”她歪头环视一圈眼前的环境,然后指了指最近的一个房间。
周颂说:“这个是吗?”
“嗯,”她回眸,把视线落在眼前的俊逸脸孔上,“我刚刚不是说这个吗?”
“不是。”
“是吧。”
“……”
周颂没再说话,他已经肯定就是这个了,看她这硬气的语气。
他扶着她上前去,打开后先扫了眼里面的环境,应该是没错,里面充满生活气息,桌上放着个电脑,还有一只燃剩一半的熏香蜡烛。
反正这屋子左右就她和施吟一起住,不是施吟就是她的。
周颂把人扶进去。
房间里有个长沙发,凌漾习惯性在沙发坐下后,往后躺倒,眼睛轻阖。
沙发的另一头披着一件粉蓝色的礼服。
凌漾压到了,又马上小心拿开:“哎,我的伴娘服……”
周颂瞧了瞧那衣服,下一秒目光回到她脸上:她后天,要给他姐当伴娘?
是真的要遇上了。
周颂心中暗自叹息。
凌漾又倒回了沙发,只是沙发睡起来不舒服,她免不了换个姿势。
周颂看了眼不远处的床,想着这个点也不早了,还是睡觉吧。
他遂垂下眼睫看沙发上的人:“姐姐,你要不要上床休息?”
“好啊。”凌漾闭着眼睛说话。
周颂也没指望她自己爬起来过去,所以自然而然地去扶她。
把人带到床边后,她当着他的面脱起衣服来。
周颂的眼神似被一阵冬夜寒气冰冻住,都定住了。待回过神来,她已经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了。
他火速转过身出去。
才走到房门口,关门时,余光里她却也只是优雅地脱掉外套,然后人就上了床。
被子没盖,就那么躺在那儿,侧着身乖巧得一动不动,一会儿还撩起了眼皮,从屋子里看出去,看着他。
那双妖媚的凤眸似灌溉着满满的水,眨一眨都波光荡漾。
他看她的时候,凌漾也在瞧着他。
其实她思绪还是蛮清楚的。
此刻门口没有灯,只有屋子里刚刚随便开的小盏壁灯,那浅灰色的光由开了三十分的门缝投出去,他就站在那不薄不深的朦胧中,颀长的身姿被拉得愈发地长,一双眉目均被融化成了波光荡漾的模样。
男孩儿漆黑的瞳孔点着闪闪的一柱光,明亮诱人,注视她时,让她有种心痒痒的感觉,一时间已经忘记这么好看的人,是几岁了,是什么人,是大她的还是小她,她到底是不是秉持着智者不入爱河的一个人……
反正这一刻就觉得,他太好看了。
“弟弟,”她牵着红唇,调子格外软地说,“谢谢你哦~回头姐姐请你吃饭~”
周颂看她不脱衣服了,就再次进去,到了床边边说不用客气,边扯了被子给她盖着,掖好被角。
凌漾从来没被人这样照顾过,身上的动静传来的温度直直渗入到她肺腑去,只觉得心口炙热又奇痒难耐。
她忽然抱着他的手臂。
周颂像被点了穴,一动不动。
居高临下觑了眼她,女人眸子澄明如月,朝他微笑说:“弟弟,你知道今晚我喝酒干什么吗?”
“嗯?不是你朋友要结婚吗?”
“嗯。”她说,“大家都问,施吟结婚了,那我呢。”
他点点头,试探着要把手抽出来。
凌漾抓住不放。
周颂:“……”
他没再动弹,听着她娓娓道来:“所以我就出去玩手机了,看到你给我点了赞……”
“嗯。”
“我就找你了。”
“嗯。”
“我不想结婚啊,没一个好男人。”
“……”他想了想,又点点头,“嗯。”
“你嗯什么嗯,你敷衍我呢?”说着又忽然顿了顿,“哦,你确实不是男人,你是男孩儿。”
“……”
周颂唇角深深一抽,悄无声息地说了句:我二十一了。
凌漾抱着他的手按在怀中,自顾自地说:“除了跟你说话舒服点,别人我都不感兴趣。”
周颂定睛看着半醉半醒的人,脑海里忽而闪过七八年前的一幕,那会儿十七岁左右的女孩子青春动人,明眸皓齿,一颦一笑都会发光。
两人第一次见面,她穿着学校统一的校服,青绿色短袖,同色格子裙,披着一头乌黑长发,正拿着一杯奶茶在吸着。
见了恰好回家的他,打完招呼又冲他姐感慨了句:你弟弟长得好帅。
当着他的面说的。
那还会儿他应该都比她高了,所以不免就愣了愣,再瞥了下她。
他姐进房间去了,只剩下两人在客厅。
她收到他的目光,就忽然笑着对他说:弟弟,你早恋么?
他没说话,怔住了。
她又逗了句:要不长大来找姐姐。
她小时候的心态,和长大后,可完全不一样了。
“顾灼,你想什么呢?”
一声小怨念钻入耳朵。
周颂匆匆从往事中抽回了神,定睛去看。
女孩子仰头望着他,轻咬着红唇,一脸委屈地与他视线交织:“我跟你说话呢,你没听。”
“我听了。”他温柔地解释,安抚她。
“哦~我说到哪儿了……”
“你说,你困了。”周颂不怕死地胡说八道。
好在她是真的被酒精熏陶得不行了,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就真的点点小巧的下巴。
周颂伸手把她散落在脖子上的卷发撩拨到枕头上。
睡着的人大概是痒,抓住他的手,嘴里喃喃着什么。
太小声,周颂听不懂,不由得屈膝下去靠近她:“什么,姐姐?你不舒服吗?”
“那个……”她侧了侧脸看他,看着看着,徐徐凑近,“弟弟怎么长那么帅。”
周颂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红唇已经堵在他唇角。
他睁大着眼睛,却好像连她的脸都看不清,整个人灵魂似乎被抽离了出来,四肢都发麻得无法动弹。
凌漾抬手轻而易举地揽上他的肩,偏了偏脸,把只亲到一半的唇彻底堵住。
女孩子的奶香味把他身上的烟草味冲得丝毫不甚,这场气息像一阵巨大的海浪,周颂完全没抗住。
明明平时挺利落的人,偏偏由着她接二连三的乱亲后,才回过神,动作僵硬地伸手拉住她分开。
凌漾被按在床上,闭上眼睛,嘴里还喃喃着弟弟。
周颂闭着眼睛低头,平静的夜里徐徐流淌开男孩儿紊乱的呼吸,像跑了个八百米的体侧。
事实上学校的八百米体侧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周颂脑子都空白了,想不出她怎么回事,也想不出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思绪像一根蜡烛被剪断了烛芯,根本想不了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