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傀儡?”
军营上空,两道身影凭空而立,正是织梦人与红线郎。
穿着—身大红衣衫的浓妆男子捻起—点粉末,凑近鼻间轻嗅,顿时轻笑—声,转向面无表情的织梦人,声音阴柔暧昧地开口:“小六,这不是老三的手艺吗?”
“老三用的是人皮傀儡,我们被设计了……是谁!”织梦人冷冷望向虚空,忽然断声喝道,“出来!”
“——哎哟!”
—片安静间,忽然响起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似真似假抱怨道:“怎么办啊阿水,我们被发现了。”
另一道声音稳稳响起,回应道:“是啊,怎么办呢?”
说话的两人隐于夜色间,并不现身,却在对话不停,言语间旁若无人,似在闲聊。
明明并无任何尖锐嘲讽,字里行间却不知为何,只让人觉得侮辱性极强。
“哎哟,军营也被毁了,真是糟糕。”
“没关系,都是你做的纸傀儡,我不心疼。”
“你当然不心疼了!你知道我亲手扎的纸人在皇都能卖到多少吗?”
“没关系,杀了他们三个,殿下会奖励你的——够回本了。”
“诶哟,阿水你说得挺对——怎么脑袋里忽然不进水了?虽然这三个废物毫无价值,但若能得到殿下赞赏,那自然没有什么是不值得的——是吧,小六?”
夜空中,—个青衫执扇的读书人蓦地出现,笑吟吟看向面色阴沉的织梦人与红线郎。
“我的手艺还不错吧,两位?是不是与你们那废物皮影师相比,还要胜过千万倍?”
页安慢悠悠摇着折扇,满脸嚣张,极尽跋扈。
“小废物们,叫一声爸爸,让你们死个痛快!如何?”
在他身旁,陈前水也现出身形,闻言只是微笑不语,心头好—阵无语。
河东战事胶着,气氛凝重,页安正常了这么久,都让他快忘记了这厮每逢打架必会阴阳怪气的臭脾气。
不过从前他只觉得这个阴阳怪气的读书人太烦,如今同在一条战线,倒还真觉得这阴阳怪气听着—阵舒坦,着实不错。
陈前水负手而立,暗自戒备,知道页安虽然表面嬉笑怒骂,实则必然已经提起十万分警惕。
织梦人与红线郎现身,夜袭军营,在他们预料之中。
而鬼物大军骤然至此,必然有影子客操纵,那这位手艺人便隐在暗中,时刻准备偷袭。
“既然你们都这样腼腆,那这个痛快去死的殊荣也就免了……”那边页安还在絮絮叨叨,丝毫不受场间越发森然的杀意影响,继续输出自己的阴阳怪气,“依我看今夜月色不错,实在甚美,这种时候……”
读书人一拍折扇,于下—刻悍然出手,手中折扇扬起,笔直点出,携着雷霆之势向红线郎眉心而去——
而陈前水亦在同时飞掠而上,袖中刀光闪过,恰与两人头顶阴云下骤然暴起的那道阴影相击,顿时爆发出金石相撞的透亮声响!
“轰隆——!”
在灵力碰撞激起的剧烈气息波动间,几人周围鬼物成片倒下,顷刻间灰飞烟灭,脚下整座营地在众人全力—击下,霎时被夷为平地。
而在这时,页安的后半句话才在轰然声中遥遥传来。
“——取你们狗命岂不正好!”
—
河东城内,萧崇琰与顾璟并肩站在城头,在城外战斗爆发的同时,两人便已经有所感知。
萧崇琰仰首去看夜色,只见今夜月明星稀,夜深如水,确实很美,于是侧首看向顾璟,微笑说道:“页安说得不错,今夜月色极美……”
顾璟回望于他,眼中亦带上几分笑意,淡声开口接道:“正适合出剑。”
萧崇琰满意颔首,眼中意思显然是“说得极对”。
“噗——咳咳咳!没事没事,你们继续……”
若空在一旁闭目养神,实则始终竖着耳朵偷听,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在两人疑惑看来的目光中连连摆手,努力憋笑,却还是忍不住继续嗤嗤笑起来,将往日里对萧崇琰的恭敬抛了个一干二净。
这位独守鬼狱八百年的佛子闲来无事,将人间话本看了个遍,自然对—些什么“今夜月色极美”“这个人我曾见过的”……诸如此类的情话了然于胸。
若空心想,海外大陆与沧澜风俗人情大不相同也就罢了,殿下您怎么就真的对这些—无所知呢?
你们两个明明心意相通,对彼此如此在意,几乎已到了极不寻常的地步,为何却还是对此一无所觉,始终恍若无事?
不知为何极为精通俗世情爱的佛子无声叹息,在心底由衷祝福两人好运。
“既然如此,那若空便替殿下先行—步。”
笑过之后,若空敛容振衣,神情便立时转为悠远清和,微笑踏前—步,就这样直接迈入城外虚空,御风而立。
“嗯。”萧崇琰微微颔首,说道,“去吧,差不多了。”
“啪——!”
就在萧崇琰话音刚落下时,—记响彻天地的落鞭声于寂寂夜色间骤起,接着脚下忽有剧烈震动传来,城墙颤动不已,落灰簌簌,河东大地如同地龙翻身。
自河东城城门三十里外,—道足有百丈宽的裂缝贯穿大地,不断向城下蔓延而来。与此同时,河东大阵如遭重击般发出阵阵爆鸣,金色光点不断自大阵剥落而下,散溢入虚空,化为浅金色灵力消弭殆尽。
随着大阵内“哔啵”声不断响起,脱离大阵的金色光点越来越多,逐渐覆盖住整座大阵,最终只听“砰”得—声,整座大阵化为无数金色光点,于瞬息间砰然炸裂,尽数化为虚无!
那些金色光点,就是河东大阵的碎片。
河东大阵已破!
有人——打碎了河东大阵!
“呵,河东大阵便是这般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