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崇琰看向不远处蜷缩在地的景宣。
这位中洲的五皇子在心湖破碎后便失去了一身修为,心脏又被剜去,如今勉强靠着一副至虚境巅峰的身体吊着最后一分生机,却已经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逐渐死去。
这位曾经骄傲至极的天才少年,如今满身血污地趴伏在地,再无一分体面可言,从前的皇家风度更是全然消失不见。
猩红粘稠的血自他身下大片大片淌开,浸入地底,便如同不久前的场景重现。
那时他是高高在上的看客,笑看自己的同窗惨死于秀禾手下,无动于衷。
而如今,他将在同一个地方流尽全身血液,以无尽的痛楚来冲刷自己的罪孽。
——而这还不算完。
“咳咳……咳,萧崇琰……”
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趴伏在地的少年挣扎着抬起头,露出一脸惨然笑意,断断续续地开口。
“成王败寇,是我输了……落到你手里,自然任凭你处置……”
被萧崇琰杀死,与失败后回到中洲被神皇问罪……这两种下场对景宣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差别。
不过都是无声无息地死去,再无人记得而已。
对他而言,不能成为中洲太子,未来的神皇;无法得到沧澜第一的名号……他的人生便没有任何意义。
这是他从小被灌输教育,于脑海深处根深蒂固的道理。
只有成为第一,才是赢。
为了赢,可以不择手段。
因为如果失败,就会被放弃。
如果被放弃,就会死去。
“沧澜第一天才的称号是你的……我的命也是你的……”神情空茫的少年认命般轻笑起来,喃喃说道,“都拿去好了,我本来就什么都没有……”
他失败了,所以他就将一无所有。
“你的命我不会取。”
萧重琰沉默片刻,然后轻声开口,神情像是有些叹息。
他听说过自己那位学生登位后的作风。
霸道专断,唯我独尊,对待自己的后代手段颇为残酷,崇尚养蛊般的竞争法则,倒是与曾经的东璜有些相似。
萧重琰对此并不赞成,却也不会多说什么。
正如他此番对这个中洲王朝五皇子的处置。
并非是因为对方有多针对自己——那些所谓的言语挤兑和蓄谋相害,比之萧崇琰上一世所经历的一切,便如同过家家一般不值一提。
他看到的只有这位五皇子所做过的事。
为陷害自己,景宣可以毫不犹豫牺牲凌成,而为了满足对名利的追逐与渴望,也可以没有任何负担地害死太学同窗。
这般行径,本就该死。
与萧崇琰自身的意愿并无干系。
所以——
“要取你命的,是他们。”
伴随着萧崇琰的声音响起,景宣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视野蓦地提升,整个人骤然腾空,陡然间变得轻盈起来,仿佛随时都会飘走。
他垂头望去,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脱离了那具千疮百孔的身体。
此时此刻,他正以神魂的方式出现在半空。
而在同一时刻,景宣的四周蓦地跳出九道虚影,将他团团围住,那九道虚影的面容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最终完全化作熟悉的面孔——
赫然便是那些惨死在秀禾手下的太学学生!
在黎明前夕的至暗时刻,萧崇琰竟是以通天手段强行收拢了聚在此地未散的魂魄,令他们再度恢复生前记忆,于最后报仇雪恨,而后再进入轮回。
这种手段极其少见,便是被称作——
“搜魂!你怎么会魔族的搜魂术!”
景宣愕然地低呼出声,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
就如同灵族的身外身一般,搜魂术是魔族独有的神通,并且也不是每个魔族都能够习得的神通。
只有血脉最纯正强大的魔族,才能够施展出真正的搜魂术!
“你有魔族血脉?但你体内的鬼念——”
景宣喃喃自语出声,被这绝不可能同时出现的事震惊到失去言语。
怎么会有人是东璜皇族,却有魔族血脉,同时体内又有鬼念?
“萧崇琰,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