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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裴宣的调度下,队伍很快整合起来。
他们分作一前一后两支队伍,彼此相隔着不到十里的距离,谨慎地向荒魂谷外前行。
在顾璟的琴音驱散下,鬼气无法近身,甚至能借由琴音的清心静气之功效,令中洲的军队可分散而往四方猎杀鬼族,无需担忧鬼化的风险。
第一天就这样平稳度过。
意外发生在第二天夜晚。
萧崇琰刚刚用过晚膳,正盯着面前的汤药默默发呆,思考着该如何赖掉,忽然听得营地内一阵喧闹,惊呼声不断。
“后方的营地出事了!”
“有人失踪,搜寻的人被追杀,只逃回来了一个!”
他眨了眨眼睛,很干脆地捞起面前的汤药,看也不看便往窗外一倒。
“萧崇琰!”
恰被走入门内的顾璟抓了个正着儿。
“嗯,走吧。”
萧崇琰一脸平静地站起身,十分自然地走过顾璟身边,然后抬步向前——
他被顾璟一把拉入怀里,毫不客气地喂下了两粒药丸。
“既然不想喝药,就给我把这两粒药嚼碎了咽下去。”顾璟揽着他御风而行,冷冷地开口,“如果敢直接吞下去,在走出荒魂谷之前,都别想还能吃上零嘴。”
萧崇琰:“……”
他老老实实地嚼起了口中的药,顿时被苦得皱起了脸。
他们很快来到了后方的营地。
营地内灯火通明,所有人都聚在一起,裴宣站在人群中央,正沉着脸问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宣面前站着一个年轻的军士,此刻仍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断断续续地开口道:“傍晚前……有几个太学学生说要离开去采集药材……我们阻拦不过,便派人跟着一同去了不远处的林间。”
“……谁知直到入夜他们仍未回来,我们发出信号……那几个跟过去的同僚也没有任何反应,两个时辰前,便派了一队人一同去搜寻。”
那年轻军士说到这里,声音骤然颤抖起来。
“一共八个人……每隔一炷香便少一人,任凭我们如何呼唤都没有回应……后来我们才发现他们都死了!”
“有人一路跟着我们到了林间,像是戏耍一般看着我们逃亡,然后在最后一刻……再轻而易举地杀死我们!”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只觉得一股寒意自背脊升起,令人心悸不已。
光听这般描述,便能感觉到当时那些军士的恐惧与崩溃。
若身在其中,又该有多么绝望?
“你看到那个人的样子了吗?”裴宣微微皱眉,开口问道,“可有看清对方的功法?”
这是在确认shā • rén者是个鬼族,还是一个沧澜大陆的大修行者。
来此的中洲军士皆为修行者,境界俱在至虚初境以上,能够这般神不知鬼不觉shā • rén的修行者,境界至少在九转境。
除了他们这一行人以外,荒魂谷内还有着其他的大修行者,并且与他们为敌——
这个猜测令不少人的脸色都苍白起来。
“看不清正脸,只知道那人一身黑衣,身形纤瘦,脸色很苍白……”
那军士说到这里时忽然抬眼,恰好看到萧崇琰的身影,声音陡然间滞住,神情恐惧地颤抖起来。
如此异样顿时引起其他人的关注,在场众人顺着那年轻军士的目光望去,呼吸齐齐一顿。
夜色中,萧崇琰站在人群外围的高坡,此刻居高临下望来,脸色苍白虚弱,身形纤瘦得像是一吹就倒,身上的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看着像是个柔柔弱弱的美人,可却掌握着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
那模样,分明与描述中的shā • rén者一模一样。
“他……他是以剑气……shā • rén……”
恰在这时,那军士鼓起勇气低低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随后像是再难压抑内心的恐惧,“扑通”一声跪到在地,哭嚎着向着萧崇琰的方向叩首不已。
“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啊啊啊啊啊啊!”
营地内陷入一片死寂。
黑衣,身形瘦弱,以剑气shā • rén,大修行者。
每一样似乎都能与萧崇琰对上号。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绝不可能。
东璜王朝的崇亲王,一剑击落鬼域投影的九天剑圣,怎么可能会做出这般丧心病狂之事?
没有人会相信这样的巧合便是真相。
但在不知不觉间,却已经有怀疑的种子被悄无声息种下。
等待着某一刻破土而出。
“胡言乱语,成何体统!”
裴宣沉下脸呵斥,毫不犹豫地出手拍昏那个状若癫狂的军士。
接着裴宣转向高坡边神情莫测的萧崇琰,脸上浮现起淡淡的歉意:“年轻人被吓坏了口不择言,还请亲王殿下莫要怪罪。”
“嗯。”萧崇琰很平淡地开口,神情没有因为这场闹剧产生分毫变化,“去看看那片树林。”
面无表情的黑衣剑修在转身前看了下方众人一眼,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我若要杀你们,不会让你们有机会看到我。”
“不必担心。”
在他身后,所有人再度面面相觑,陷入安静。
——这位亲王殿下的话,为什么听起来这样可怕?
……
……
“所有人都是互相攻击而死。”
“在失去武器与力量后,他们也未曾停下,而是互相撕咬,流血致死。”
临近后半夜时,众人终于找到了所有失踪的人。
在发现最初消失的那些太学学生和军士时,即便是很多见惯战场与生死的中洲军士亦面色惨白,为眼前血腥且恐怖的场面感到战栗。
他们如今所在,是山林中一个隐蔽的洞穴。
洞穴内到处都是深红的血色。
地面、墙壁、穹顶,猩红粘稠的新鲜血迹顺着石壁纹路渗入、扩散,整座洞穴如同被血浸透,那些死去的人倒在各处,身体残缺不全,脸上的神情夹杂着兴奋与恐惧,诡异至极。
“这里发生过一起屠杀。”顾璟已经绕过整座洞穴一圈,此时回到众人聚集的地方,淡声说道,“屠杀者是他们自己。”
他的鞋履踩过满地粘稠的积血,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整个人在血腥可怖如同炼狱的屠杀场中走过一遭,却仍旧浑身干干净净,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