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意吧?察觉出她的彷徨,让她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她露出苦笑,把手机放到了花瓶旁,半晌,伸手轻抚花瓶里的那一支红色玫瑰的花瓣,而后,轻抚它的刺。
问吧。
她在心里下定决心。
*
一整个晚上心神不宁,九点多,她终于等回了岑露白。
灯火幽静,书房里气氛宁谧,岑露白穿着优雅的雾蓝色衬衫,微蹙眉头,与她并排坐在宽阔的书桌前处理文件,侧脸线条美丽而冷冽。
姜照雪坐在靠门的那一侧桌前,开着PPT制作的页面,心不在焉。
她实在是不擅长当面若无其事地刺探人心,一对上岑露白的眼睛,她心脏就咚咚地乱跳得厉害,根本没办法轻易开口。
再等一会儿吧,等岑露白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她给自己设定最后期限。
岑露白处理完手头上的报表,关了页面,不经意地一扭头就发现姜照雪在走神——十分钟前PPT在哪一页,现在还在哪一页。
“照雪?”她舒眉展眼叫她名字。
姜照雪心脏猛地一跳,回神:“嗯?”
岑露白温笑,问:“怎么了吗?看你今晚心事重重的。”
姜照雪心跳错乱,喉咙发紧。
不能再拖下去了,她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不动声色地深呼吸,终于把预想了无数遍的开头说出了口:“今天下午老师和我说了一件事,让我很犹豫。”
她注视着岑露白,声线不算平稳,透着苦恼。
岑露白松开手中的鼠标,整个人微微侧转过来,是专心倾听的模样。
“什么事?方便说吗?”她关心。
姜照雪点头:“工作上的。”
她吐露:“老师说,越州有个学校,同兰大学,想问问我有没有意愿去他们那里就职,待遇会比北城大学的好一点,可以直接给我副教授的编制,不用忍受非升即走的压力。我在犹豫要不要答
应。”
岑露白放置在桌面上的长指动了一下,指尖用力得发白,面色却是不变分毫。
她问:“学术实力强吗?”
姜照雪应:“挺强的,我们那一块的研究,他们可以排前三了。”
“那挺好的。”岑露白肯定。
姜照雪心颤。她喉咙润了又润,才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你说我要不要答应?”
岑露白眉目平淡,反问:“你犹豫的是什么?”
姜照雪试探:“太远了,答应了的话,就要离开北城,定居在那边了。”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岑露白,试图从她神色里找到一丝一毫慌乱、犹豫、不舍抑或是想要挽留的神采。
可是没有,明亮的灯光下,女人明净的眸里只有冷静。
她事不关己一般,沉着眉眼,官方而理智地分析:“我去过越州,各方面都挺好的,不论是经济、人文还是气候,算得上宜居。如果只是顾虑这个的记话,可以考虑的。现在交通便捷,往返北城看望叔叔阿姨也不是太难的事。”
不带任何感qíng • sè彩,仿佛她是走是留,下半生定居何方,对她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姜照雪心顷刻间冷了下去,从头凉到脚。
她怔怔地望着岑露白,勉强笑了一下,说:“也是。”
狼狈地转回了身。
岑露白不知道有没有笑,“嗯”了一声,旋转椅发出细微的声响。
薄膜键盘“沙沙”地在不远处被敲响,昭告着岑露白接着工作,没有更多的话想和她说了。
姜照雪心底里的冰雨无声地下落。
一种自讨没趣、自取其辱的冷意吞没了她,让她心脏发疼、视线模糊。
岑露白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她啊。
问出口的那一刻,她有多忐忑,多期待,这一刻,她就有多心凉、多委屈、多难堪。
那些她曾经感受到的暧昧与在乎,仿佛只是她自作多情的幻觉。还是,充其量,她也不过是岑露白工作之余、闲暇时光里的消遣?
是她自己一厢情愿地陷进去了?
她不愿意这样揣度岑露白,很想像岑露白那样冷静、从容、体面地结束这一场试探、结束这一场幻梦,从此收心,奔赴同兰大学,等待合约结束,可不甘、不舍、痛苦还是攫取了她的理智。
她还是再次张口了:“岑露白。”
她问她:“对你来说,我算什么?”
嗓音里全是破碎的哑意。
从过去到现在,她好像一如既往地学不会识趣。她悲从中来。
岑露白呼吸停滞,侧目看见有晶莹的水光在灯下闪烁,隐没于姜照雪抬起的手背之间。一瞬间,痛意袭击了她的心脏。
姜照雪胡乱擦脸,道歉:“对不起,我失态了。”
她背过身站起,
强撑着自己站直,想留住最后一点自尊,不至于逃离得太难看。
岑露白生出慌乱,下意识地跟着起身,伸手拉她手腕。
姜照雪没有预料,条件反射地挣扎。
岑露白叫她:“濛濛。”
姜照雪被定住,下一瞬间挣扎得更厉害了。
干什么,还嫌她不够丢人吗?还要用这些致命的温柔来迷惑她吗?她不争气的眼泪直往外冒。
岑露白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她。
“濛濛。”她又叫了她一声,两臂圈住她的腰,柔软贴着她的后背,把她禁锢在怀里。
心跳叠着心跳,吐息喷洒在耳侧。
姜照雪颤抖。
岑露白轻吻她耳朵,叹息:“要等你说一句喜欢好难啊。”
人生中第一次,她达到了目的,却只觉得后悔。
她看不得姜照雪的眼泪。
她道歉:“对不起,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濛濛,我喜欢你,不只是喜欢。”
“是深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