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露白这才收敛了些——不盯着她了,转开头笑。
姜照雪:“……”
虽然她笑得很好看,很赏心悦目,但是,坏女人!她下次再也不让她在这里乱来了!
*
近九点钟,两人在姜家吃过早饭后一起回君庭换衣服,而后去往各自的战场——姜照雪去学校,岑露白去岑家北山庄园探望岑汉石。
岑汉石的情况似乎确实不太乐观,连房间门口站岗的保镖都比平常多安排了两个。在防着谁,防什么,岑露白心如明镜。
她在门口敲门,温润有礼:“爷爷。”
远处大床旁,护工很快弯腰通传:“大岑总回来了。”
“进。”岑汉石低沉地应。
他支着手肘要坐起来,护工习惯性地要伸手帮他,被他瞪了一眼,连忙又低眉顺眼地收回了手,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地立在一旁。
岑露白也当作什么都没发现。
她走近了,自若地坐到他的床边,把手搭在他盖着薄被的小腿上,笑着问候:“爷爷。”
岑汉石明显对她的回来有些意外。
“怎么今天有时间回来?”他精神状态不佳,眼神难免就泄露出了几分平日里掩藏得很好的戒备。
岑露白半真半假:“昨天去照雪家里给她妈妈过母亲节,早上出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你了,所以趁出差前,回来看看你。”
她垂下眸,笑意微敛,语气也比前面叫的那一声爷爷淡了许多。
仿佛是察觉到了他的戒备而被伤了心,冷了情绪。
岑汉石心中有一瞬间的动摇和怜悯。
他是不是太防着她了?
这些年里,他们祖孙俩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过温情的时刻,最初刚回岑家的那几年,岑露白对他的孺慕之情他也看得很分明。
说到底,岑露白成长为今天的模样,他也有责任。
到底也是他的孙女,也是岑家的未来。
他自以为慈爱,稍稍放下了防备,缓和了语气给自己前面的话找补:“我前几天和老庄啊,也还在说你呢,说你忙起工作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我这老头子呢。”
岑露白清浅地笑,一副由着他说的顺从模样。
岑汉石心渐宽。
两人闲话半刻,佣人从楼下端上半盅燕窝,岑露白不假护工的手,亲自帮他把床上桌板、身后靠枕调整好,服侍得恭顺而细致,岑汉石终于显露出了疲态,感慨:“人呀,活到这个岁数,没用喽,丁点小事自己都做不了,确实是该入土了。”
“爷爷。”岑露白似有无奈。
岑汉石摇头,让她不必介怀:“该享的福都享了,我也没什么舍不得的了。唯一不放心的也就只有百纳了。”
他目光如炬地盯着岑露白,忽然问:“露白啊,要是你弟弟能把手头这个项目做成,以后百纳像现在这样,两分天下,你们俩共同打理,你觉得怎么样?”
他终于不再打哑谜,试探起了她的口风。
岑露白波澜不兴,不躲不闪,迎着他的目光应:“只要是为百纳好的,我都可以。”
“但是……”她话锋一转,“我不知道小挺愿不愿意。”
岑汉石沉声,故作威严:“他敢不愿意!”
岑露白淡淡地笑,不置可否。
不知道该说他狡诈还是天真,想让出一半的位置收买她,让她做镇国公主吗?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踩着人上来的岑汉石比谁都懂这个道理。
百纳这些年的发展,背后有多少她的影子,他们也都心知肚明。
岑挺凭什么?
其实今天给她一半、三分之一、甚至不给她百纳的股份,或早或晚,百纳也总归会以这样或那样的形式回到她手里的。不过是曲折一些罢了。
但她有时候并不想太如他们的意呢。
失望与绝望这种表情,她偶尔也会想从他们脸上看看。
她笑了笑说:“爷爷,要不然,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岑汉石浑浊的双眼显出迟疑。
*
从岑汉石的房间出来后,岑露白径直去到楼下自己卧室的洗手间洗手。
她低着头,面无表情,一丝不苟、慢条斯理地洗手。像要洗掉什么脏东西,又像在洗什么有趣的东西。水流清冷,顺着她的指缝往下淌。她眼底的温度,比水更冷。
洗手台上,手机剧烈地震动起来,是岑遥打来的电话。
岑露白擦干手,取了一只蓝牙耳机,戴上接通。
岑遥担忧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姐,叶蓝说明妍已经开始起疑了,可能过不久就会发现李炎的身份是假的,一切都是陷阱了。”
李炎是明妍的丈夫,叶蓝是她们从明妍结婚起就安插在明妍身边,接近她,博取她信任,做她朋友的人。
“那不是很好吗?”岑露白语调无波。
岑遥担心:“会不会太快了呀?她会不会直接冲去找嫂子发疯呀?我们要不要找人盯着她呀?”
岑露白淡漠:“不用,不会的。”
有叶蓝的诱导,她那样唯利是图的性格,是不会舍得这么快就把筹码扔出去,鱼死网破的。
岑遥还是忧心忡忡:“姐……”
她欲言又止。
岑露白:“嗯?”
岑遥说:“一定要让嫂子知道吗?有时候,有些真相,知道了不一定就比不知道要幸福。”
明明只要她愿意,她们有一万个办法可以让姜照雪一辈子都不知道的。
可岑露白却应:“嗯”
“一定。”
她抬起头,在镜子里与陌生的自己对视。
人生的这三十来年里,她的字典里写满了掠夺和算计。
可唯独对姜照雪,她想要光明磊落。
想有一天,能更笃定得到了她的爱,能更坦荡地回应她的爱。
她的濛濛,应该有一份干净的爱和一个坦诚的爱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