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秋穗如今的确是挺迷茫的,要说对傅家郎主没有一点的痴心妄想,那也是不可能的。他品貌极佳,为人正直,即使出身尊贵,也没有像别的权贵子弟一样,只图个祖上的封荫糊涂过日子。他二十便高中进士,之后兢兢业业扑在公务上,年纪轻轻就是正四品的提刑官。
他还对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很好,他也不曾因为自己做过侯府的侍女,就心存轻贱。他尊重她,也尊重她的家人。
就这样的一个人,这般全心全意为她,若是心中半点涟漪都不曾起过,那是骗鬼鬼也不信的。
她虽早过了少女懵懂的年纪,但却还是有个少女的心的,为能有这样的男子喜欢自己而自豪。
之前以为是妾,所以从没有过退一步的想法。可如今既知是聘娶,她的意志就渐渐涣散了。
她也会在想,要不要豁出去了搏一把,搏个未来。
未必就一定是糟糕的?
但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秋穗一时念起心生过冲动,但待冷静下来细细想了后,又会回归理智。
她的内心也很矛盾。
余乔氏见女儿如此态度,便知她对那傅提刑未必就一点意思都无。又再想了想近些日子来登门向女儿提过亲的那些人,不由也觉得,这傅提刑要比那些人要好太多太多。
余乔氏没有把话说得太死,她也没有逼女儿立刻就做出一个决定来,只是说:“毕竟是你后半辈子的幸福,还是得你自己拿主意的好。你若觉得他这个人不错,是个能携手白头的,那旁的你无需顾虑太多。咱们家里,你爹爹,你哥哥,你兄弟,还有娘,日后都是你的靠山。咱们家如今同梁家联了姻,未必就不能肖想一下侯府。”
“旁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心里高兴不高兴。穗儿,你是比娘见过世面的,看人也更准。那侯府里那么一大家子人,你从前又是在那儿做过婢女的,你得好好想想,日后带着这样的压力,能不能把日子好好过下去。他们家老太太好不好相与,妯娌姑子们又好不好相与,你自己个儿心中都得掂量掂量。”
母亲说的这些,秋穗心里都明白,所以她点头说:“娘,我知道,我会认认真真好好想一想的。我不会委屈自己,我最终做出的决定,一定会是自己心甘情愿做出来的。”
“那就好。”余乔氏拍了拍女儿肩,“那就不必思虑太多了,咱们以不变应万变,先看看傅郎君那儿怎么说。光他自己愿意没有用,总得侯府上下都愿意才行。他若不能先说服了他老子娘,咱们也不会去吃那个夹生饭。”
有父母兄弟毫无条件的偏爱,秋穗觉得这就是自己最大的底气。
秋穗笑着道:“娘说的对,还轮不着我们来愁呢。光他一个人愿意有什么用,得侯府先同意才行。”
“就是。”余乔氏继续说,“咱们心里会记着他的恩情,但也无需矮他一截。日后,欠他的恩情,你哥哥你兄弟会还给他,你就无需操这个心了。”
“女儿明白了。”秋穗应下。
外面天才蒙蒙亮,余家门口便有了响动。母女二人刚好话也说完了,便都起身朝门口去。
一推开门,就见一辆十分豪华的马车停靠在院子门外,而那高家的老夫人,正由一婢女搀扶着从车上下来。两拨人目光对上,各自眼中神色复杂。
“穗儿,你先回自己屋里呆着去。”余乔氏给女儿下命令。
秋穗看了那老太太一眼,朝母亲说了个是字。
虽说早闹得十分难看了,但若真扭吵起来,即便自家在理,也少不得要被泼一身脏水。自古以来,这种事上,女儿家就没有占过便宜的。
所以,余乔氏忍着心里那股子恶心,笑脸相迎,客客气气将高老夫人迎进了门去。
高家呢,也不是冲着结仇来的。他们最主要的目的,自然还是想同余家联姻。若余家能识趣,那六郎挨一顿打,也可忍了。而若余家不识趣,之后也有的是法子再行手段。
所以,高老太太也面含微笑,一边被余乔氏请着往屋里去,一边周旋道:“几日不见,你家小娘子是越发俊俏了。昨儿我家六郎途中偶遇了小娘子,回去后便夸个不停。我想,他们两个孩子,或许真有缘分呢?”
余乔氏心中早将高家祖宗十八代骂了个底朝天,但面上仍稳重着,尚未撕破脸来,余乔氏只应说:“缘不缘分的,看天意,而不是人为。处心积虑谋划的所谓‘偶遇’,不能算缘分吧,老太太您说是不是?”
高老夫人皮笑肉不笑,几步路便到了余家待客的堂屋,她老人家被请着坐了下来后,才又继续说:“我知道,余家如今结了那样厉害的两门亲,自然有些瞧不上我们家,这是能理解的。只是,我们高家如今虽不如从前,但祖上却是风光过的。几代下来,家中也小有薄产,若贵眷能把女儿许配到我们家,届时聘礼定会尽显诚意。”
余乔氏却轻哼了一声,道:“我们家是读书人家,没见过那么多钱,也不想见。若是为了点钱就不顾女儿后半辈子的幸福,那同卖女儿又有甚区别?我今日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老太太,就您家孙儿那品性,您觉得但凡是个疼爱女儿的人家,会把女儿送去那地狱里吗?我们家嫁闺女,不看门第,就只看郎君品性好不好。”余乔氏就差没说“你家六郎是个什么货色,你老人家自己心里没数吗”这样直白的话了。
高老太太见礼的不成,就想来兵的,她说:“既如此,那我也无需再多费口舌了。你家姑娘打了我家六郎,这是事实吧?他好歹也是前朝知府的孙儿,岂能是你们说打就打了的?便如今县令是你们家亲家,我也不怕。我还告诉你,今日我要叫你家闺女不但吃板子,还得身败名裂。”
若是之前,余乔氏心中或许会怕。但如今,明显知道傅提刑是完全向着他们家的,且他们家还在理,余乔氏便毫无担忧在。
“这可是说笑话了,你家六郎堂堂七尺男儿,我家姑娘不过一介女流,她如何能打得你家郎君?老太太,你可莫要黄口白牙的讲笑话。”
只见高老太太轻哼一声,显然是有后招的样子。
“你以为没人瞧见吗?当时你打人时虽是在城外,可却是有路过的樵夫看见的。我家六郎身上有伤,那是物证,又有樵夫亲眼所见,那是人证,人证物证俱在,你们还敢抵赖?”
余乔氏全然不惧,只冷声反问:“是吗?”又说,“且不说我女儿有没打你家六郎,若真闹去衙门,你以为你们家当年为你家六郎兜的那些事,还能藏得住?届时闹得人尽皆知,恰好提刑大人又在……”余乔氏见对面的老人家明显变了脸色,显然是慌了的,她后面的话索性就没继续说,只是道,“老太太,你可好自为之啊。”
余乔氏并不知高家的事,是昨儿傅灼在时,他们一起商量对策,傅灼提起的。
所以这会儿,余乔氏也算是先诈了一诈高家。
果然,正如傅提刑所料,高家果然为那高六郎擦过屁股。或许,还曾闹出过人命,也未可知。
高老夫人未曾料到余乔氏会这样说,所以她刚刚略有怔愣。但反应过来后,又立即调整好了心态。
“余夫人这么说,可是握住了什么证据?若只是空口无凭,可小心祸从口出。”
余乔氏说:“我不过随口一说,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握住你们家什么证据呢?老人家您也不必紧张,左右我们余家……是告不了你们的。”
“哼,你还想状告我们?”高老太太至此才算是明白,同余家联姻,那是不可能的了。既然如此,那结仇也未尝不可。
若他们这样的人家,一朝落势,连余家之流都能欺辱到他们头上来,日后在叶台,岂不是沦为别人家的笑柄?今日六郎受辱的这口恶气,他们是必须要出的。
也得借此震慑一下,好叫叶台内的诸家族都知道,他们高家如今虽式微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家仍是当地望族,阖该受尽尊重。
“既如此,想老身此趟是白跑的了,也就再没什么好说。”高老夫人边说边站了起来,撂下了狠话道,“还请转告贵府女郎,且在家等着吃我一状。”
余乔氏始终体面十足,闻声也毫无惧色,只说:“孰是孰非,大家都是长了眼睛的,自有定论。不是比谁的嗓门大,谁的气势足,就能赢得了的。我还是那句话,我们问心无愧,不惧到衙门同贵府对质。但贵府都做过些什么,心里也有数,到时候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可别再怨天尤人。好自为之,好走不送。”
高家才走,傅灼便登了门。余乔氏一见着傅灼,立即同他说:“高家那老太太方才来过,我试探过她,那高六郎之前怕是真有事,而高家为他兜过底儿。”又说,“过来谈条件来了,见我们并不惧怕她的淫威,气急败坏之下撂了狠话,这会儿,多半是奔县衙去了。”
“提刑大人,若高家真去状告了穗儿,此事如何是好?”若依余乔氏的意思,自然女儿能不出面就彻底解决此事,那是最好的。
但秋穗却走了出来说:“若真告我,我不怕,去衙门对质又如何?何况,若我不出面带这个头,别家曾受过他欺辱的人家,又岂会都敢站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掉30个红包~
感谢在2022061117:19:04~2022061217:10: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2992651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久月20瓶;说走就走6瓶;473625825瓶;silvia2瓶;、叶子、习习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