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梁晴芳一脸的关切,立刻追问。
秋穗说:“不是我的事,是春禾的事。”秋穗欲言又止,心内琢磨了一番措辞后,才说,“我之前还在侯府里当差时,就知道她丈夫庄少康在外面养了一个女人。只是当时春禾不愿多讲,我也正自身难保,所以就没多掺和。但她的这件事,我却是一直有放在心上的。这回我又再回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我今儿去看她了,她过得不太好。人消瘦憔悴了许多,也不如从前有精神了。她虽没说什么,但我能看得出来她过得不好。”
这个世上,大概也只有女人才会悲悯和怜惜女人吧。这事若说给旁人听,大概不会太当回事,只会觉得男人本性如此,只要不威胁到正妻之位,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好过日子得了。
但梁晴芳不一样,梁晴芳听后很生气。春禾这个人,梁晴芳是见过的,也知道她的婚事是侯府老太太做的主。她那夫家,正是老太太身边的陪房。
她觉得春禾是个温柔又善良的老实人,又在老太太跟前有脸。既老太太那样看重她,她那夫家怎敢这样待她?
“傅老夫人知道此事吗?”梁晴芳心中虽也为春禾鸣不平,虽也气,但也头脑冷静,她一下就问到了关键处。
秋穗摇头:“我猜她老人家是不知道的。”
梁晴芳道:“就该告到她老人家跟前去,叫她老人家给春禾做主。他们这才成亲没两年吧?孩子还那么小,就想着在外头偷腥了。春禾也太老实了些,这要是我……”说到这里,梁晴芳突然住了嘴,然后望着秋穗讪讪的笑。
秋穗明白她的意思,也附和她道:“我哥哥要敢这样对你,都不必你出手,我爹我娘就得打得他满地找牙。”
梁晴芳喟叹道:“所以啊,咱们女人嫁人,郎君的品性是一方面,公公婆婆明理也很重要。要是那位庄嬷嬷能疼她儿媳妇一些,也不会叫春禾白受了那么多委屈。”
秋穗目光冷静,头脑也很清醒,她一语道出了关键:“当初也是她自己求了老太太,老太太才为春禾做的主。我想她看中的,多半也是春禾老实忠厚,能听她的话,好摆弄。说起来,她对春禾也算不错的,但庄少康毕竟是她亲儿子,出了这种事,她肯定是毫无疑问的站在她儿子那一边的。可怜春禾老实,娘家又没人了,遇到这种事儿,也只能忍气吞声。我想她心里肯定是介意和难过的,不然不会瘦那么多,只是她应该也有顾虑在吧,这才一直忍着。”
“那你要我怎么做?”梁晴芳极爽快,“这件事上你做主,我任你差遣。”
秋穗说:“我今儿去,原是打算好好同春禾敞开了心扉聊一聊的,只是才说到关键处,庄嬷嬷就回来了。庄嬷嬷是个极有心眼和手腕的人,她若不想我掺和此事,她之后肯定会对我有所防备,她定不会再让我单独和春禾碰面。所以我想……”
“你想我去拖住她是吧?”梁晴芳立马明白了秋穗的意思,她冲秋穗眨眼,拍胸脯,“这事不难的,你就大胆放心的包在我身上吧。我下午就登侯府的门去,去给侯府老太太请安,届时趁机拖住那个庄嬷嬷。你呢,正好趁这个时间,好好同春禾说说话,也听听看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心有灵犀的人说起话来就是轻松,秋穗也很开心,忙谢过了梁晴芳。
梁晴芳说咱俩谁跟谁,还用谢吗?然后突然又严肃起来,她问:“可你来了京城一事,这会儿那个庄嬷嬷肯定已经告诉老夫人了。若我下午去请安,你却不去,她老人家问起来怎么答呢?”
秋穗目光转了转,立即就道:“你就说我昨儿顶着烈日奔来京城,本就有些热着了。今儿又一大早去探望了春禾,又没休息好。所以,这会儿身上便有些不太舒服。你说你去是替我告个罪的,等我好了,定去请安。”
“这个说法好。”梁晴芳赞同,“这样一来,所有的事都圆上了,也省得那庄嬷嬷又在老太太跟前告你去看春禾却不进侯府请安的状,然后挑拨你们婆媳的关系。”
*
用完午食后,稍稍休息了一下,梁晴芳便叫备马。秋穗没即刻出发,而是叫武丽娘先去古阳巷那边探了下情况,得知庄嬷嬷的确不在家后,秋穗这才出发往春禾那儿去。
春禾没想到秋穗早间才走的,这会儿竟又来了,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惊喜。
秋穗没跟她客套寒暄,只是拉着她便急急进了屋去。也没拐弯抹角,进了屋后,她便直接说:“早上你是不是想对我说什么的?只是后来碍于庄嬷嬷回来了,你不能再说。”
春禾垂着头,双手用力的揉着自己衣服摆。
她俨然也还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做,接下来的路,她到底该怎么走。她也怕找了秋穗给她做主后,她会被自己拖累。她原可以不管自己这摊子烂事的,可以清清闲闲做侯府五夫人的。若为她而得罪了庄家,她也怕日后自己婆母在老夫人跟前吹风,从而坏了她们婆媳间的关系。
可她也憋屈,她也想寻个明亮的出路,也想彻底割了身上这块烂肉。
但……若她真跟庄少康和离了,嘉哥儿怎么办?香珺不是个好性子,日后叫嘉哥儿在她手中讨生活,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秋穗见她犹豫,便说:“庄嬷嬷是知道这件事的吧?若我没猜错的话,她是不是一再劝你忍着?劝你大度着些,说只要占着正妻的位置,外面的那个就兴不起什么风浪?”见春禾不说话,算是默认了,秋穗叹气道,“姐姐你糊涂啊,出了这样大的事,你怎么不告去老太太跟前呢?庄嬷嬷之所以拦着你,是因为她知道一旦老太太知道了庄少康的这些事儿,她老人家肯定生气。庄嬷嬷在老太太跟前是得脸,但老太太也不缺他们庄家一家得宠的陪房。一旦闹开了,庄家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突然想到什么,她又说:“你如今只在家带孩子,越发少去老太太跟前露脸了,是不是也是庄嬷嬷的意思?她是不是跟你说,要你守着儿子,这样才能有挽回丈夫的心的可能?她这是已经开始在算计你。等你哪日真在老太太跟前没了受用,那会儿他们庄家可就完全不怕你闹了。”
“姐姐,依我说,趁着如今老太太还记得你,想着你,你索性去找老太太评理儿去。”
春禾心中却有别的顾虑在,她认真想了想后,然后轻轻摇头:“怕是不能闹她老人家。”
秋穗蹙眉:“为什么?”又想着,或许是她还想挽回庄少康的心,她心里还爱着他,便迟疑着道,“姐姐可是觉得他还能回心转意?所以……”
春禾说:“去年刚有所察觉时,我心中的确难过。想着新婚时的那段甜蜜岁月,我也舍不得他,总为他而患得患失,心神不宁。可这样患得患失的日子过久了后,我也释然了。他喜欢谁,又在外头养了谁,都不重要。我是想过要和他和离的,可若真和离了,我是解脱了,嘉哥儿怎么办?他们怎么可能会善待我儿。”
忽然唇角一弯,似是在自嘲般,她语气淡薄的问秋穗:“你可知……被庄少康金屋藏娇的那个女人是谁?”
秋穗听她这么说,想着应该是熟人的。而她们彼此都认识的熟人,应该就是侯府里的人。秋穗凝神细忖一番后,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难道……”
“没错。”春禾道,“是香珺。”
“她们怎么会?”秋穗不敢相信,“当初,香珺不是被赶出京城去了吗?”
春禾说:“那阵子正是秋收农忙时节,他常往京外跑去各庄子上收租子。就是这个时候,他遇到的香珺。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很早之前,他就已经看上香珺了。只是我婆母不喜欢香珺,觉得她性子泼辣又心气儿比较高,娶她进门会没有安生日子过,所以这才先下手为强,向老太太求了我给庄少康。庄少康说,他原已经认命了,觉得守着我过一辈子也挺好,只是不想老天垂怜他,让他和香珺又再遇上。他对香珺是真好,要星星不给月亮,除了庄家不松口,他暂不能休了我迎娶香珺进门外,其实他们二人早和寻常夫妻没什么二样了。”
“我知道,一旦香珺也怀了孩子,届时有了庄家的血脉,庄家人看在子息的份上,多半也会松口。而那时,我在老太太跟前没了受用,庄家也可趁机请示,说调庄少康去京郊办差,我跟嘉儿自然一并跟了去。等到了外边,或是他们家休了我,或是不休,但却抬了香珺进来做平妻,不论哪一个,我日子都不会好过。我不好过也就罢了,我只是担心嘉儿。”
听到这儿,秋穗心中也大概能明白春禾不肯闹去老太太跟前的原因了。香珺当年犯了错,辜负了老太太,若是今时今日再去老太太跟前提她,且又是这样的污糟事儿,还真怕会气坏了她老人家。
如今天又热,她老人家年纪也不小了,万一气出个好歹来,就真的是罪过了。
春禾因为善良,所以才一再隐忍,为庄家所拿捏。可越是善良的人,越不该受这样的气。善良不是罪。
所以,秋穗心中细思一番后,便问春禾:“姐姐可愿带着嘉哥儿和离,你们一起离开庄家?更甚至,和离后,再去求老太太给你脱了奴籍,日后你好好带着嘉哥儿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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