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之前,黄栌完全没有留意到自己的手机屏碎了。
她昨晚回房间后,就没再看过手机,早晨起来也没看。没发现自己的屏幕碎得像蜘蛛网似的,而且也没电了。
想想也知道,可能是她一直忘记关掉手电,电量耗光,自动关机了。
听说是修手机,徐子漾懒得同行,说是昨晚喝多了,要在家睡个回笼觉。
但出发前,他把黄栌拉到一旁,压低声音叮嘱:“你多和孟哥聊聊画画的事儿!说不准他想通了会继续画画的!”
黄栌直觉这样不妥。
她昨晚没睡,想了很多。如果孟宴礼是Grau,也许他真的经历过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才放弃了画画。
她当然不能冒然提起会让孟宴礼不开心的话题。
上车之后,黄栌还在想着这些事。
不可否认,孟宴礼身份的转变,让她一时心事重重。
孟宴礼坐在驾驶位上等了一会儿,见黄栌没动静,他才无奈地笑了一声,把自己的安全带解开,俯身过去,帮黄栌拉出了安全带。
黄栌被眼前一闪而过的手臂吓了一跳,回过神,已经听见安全带被“咔哒”扣好。
孟宴礼的衣服布料有淡淡的清新味道,随动作散在车内不算宽敞的空间里。
车子发动,他开启了话题:“想什么呢,我是Grau也不至于让你惊讶成这样吧?都熬出黑眼圈了,有什么想问的,可以说说,我挑想说的回答你,行不行?”
黄栌发现,在她所有心事重重里,有着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明知道自己艺术造诣上和Grau的天壤之别,她仍为孟宴礼这个人动心。
遥不可及。
可还是喜欢他。
黄栌什么都没问,她以前想知道自己喜欢的画作的作者过得好不好,那天徐子漾回答过了,现在她也亲眼看过了。
而有些心事,是不可能说出口的。
“也没什么,就是太惊讶了,你知道我第一次看见你的画,是在小学时候。”
她压下自己想要叹息的情绪,拿出碎了屏幕的手机,“等手机修好我给你看,我的壁纸都是你的画。所以你说你是Grau,我有点难以适应,感觉自己在和远古大神对话。”
就像她爸爸那些生意人很多都会戴着貔貅,整天放在手里盘来盘去,说貔貅招财进宝,寓意好。
但也知道貔貅是活在传说中的,真要是哪天忙完回家,一开门看见家里蹲了个貔貅,不把人直接吓厥过去才怪。
孟宴礼听黄栌说完,大笑着提取了一个关键词:“小学。被你说的,我好像很老啊?”
“老当益壮!”黄栌脱口而出。
车子刚好停在红灯前,说完,她自己都为自己鲁莽的失言而愣住了,
扭头去看孟宴礼,孟宴礼也正好挑着眉梢看向她,没有责备,只有调侃。
两人对视,都没忍住,一同笑起来。
毕竟是盛夏,哪怕阴雨连绵几天,天一放晴,温度立刻回升,窗外吹进来的风都是热的。
黄栌无意识抬手扇了扇脸侧,降温。
孟宴礼余光留意到,关上车窗,开了空调:“不了解女孩能不能多吹冷风,刚才没开。温度调高一点,没关系吧?”
“谢谢。”
“客气了。”
修好手机屏幕,黄栌借了孟宴礼的充电线,在车子里给手机冲好了电。
她想着,回家就拉着孟宴礼去阁楼。
马上就能摸到Grau的画了。
好激动!
但当孟宴礼把他之前那些裱装好的画作,从一堆杂物里翻出来,拎到黄栌眼前时,她简直想要揪着孟宴礼的领口咆哮。
这是Grau的画!Grau的画啊!
你居然就这样随意地对待它们,居然让它们的画框上落了那么多灰尘!
“应该就这些了。”
孟宴礼拎出最后一幅,扭头,对上黄栌怨念的目光,怔了一下,“怎么了?”
黄栌捂住胸口,字字泣血:“你居然这样对待它们。”
“啊,太久不上来阁楼落了些灰,擦擦就好了。”
黄栌跑去楼下,找杨姨要了一块“最吸水最不留毛毛”的干净抹布,亲手把画框擦拭干净。
挺多年不看到这些熟悉的色彩,孟宴礼靠在一旁,看着那些画,有些恍惚。
当初心无旁骛地坐在画室里,一画就是几个小时,孟政一经常推门进来:“哥,走啦,回家吃饭,妈催你啦。”
“等我画完。”
“哥!我的亲哥哥,你弟弟快饿死了,你听听我肚子叫得像是公鸡报鸣似的,快走吧!”
孟宴礼很怀念他们一家四口的好时光。
那些时光,真的很美好。
阁楼没有阳光,有些阴凉。
黄栌拎着潮湿的抹布,手臂上起了一点鸡皮疙瘩,但还是弯着腰,认认真真去擦拭。
好像那些画是什么稀世珍宝似的,边擦还边嘟囔:“委屈你们了,我这就把你们擦干净。”
孟宴礼从回忆里分神出来,捏捏眉心,在抬眼,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黄栌很是珍视那些画,看了很久,又是找角度又是拍照,忙得不亦乐乎。
检查照片时,黄栌的手机震动。
黄茂康发来信息,通知黄栌,他已经订好了机票,明早九点到达青漓。
黄茂康将会在青漓待一天,然后隔天早晨的航班,他和黄栌回帝都。
确实,黄栌也收到了航班订购成功的通知。
后天早晨离开。
见黄栌蹲在画作前,久久未动,孟宴礼走过来:“怎么了?”
“没什么,我爸爸刚刚发了信息来,说明早九点到青漓,然后”
黄栌藏匿心事,深深吸气,强打起精神,“我们后天早晨回帝都。估计他忙完会给你打电话的吧。”
察觉到黄栌语气中的失落,孟宴礼以为她是因为不舍得青漓的景色,或者,舍不得阁楼这几幅画。
他揉了揉黄栌的头发:“确实快要开学了。有机会再来,我这里随时欢迎你。”